探他，把他當一只聽話不亂叫的乖小狗呼來喝去，煩了就一腳踢開。

他對一個忠心深情的小影衛(wèi)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一個時辰過去，魏澄雙手已經(jīng)滿是鮮血，給影七上了藥，縫合傷口，做完了一整套，自己也被冷汗浸透了。

“殿下，他需要安心養(yǎng)傷，傷口長好之前暫時不能再出任務(wù)了。”魏澄擦了擦手，拿筆寫了幾副方子，“這些是給他的，還有這一副是給您安神的?！?/br>
“好。去領(lǐng)賞吧。”李苑神情恍惚，擺手叫他們退下，心疼地把影七抱起來，讓他乖乖趴在自己身上休息，聽魏澄保證說影七安危無恙，才松了口氣，臉色略微紅潤了些。

魏澄趁著機會跪下來討賞：“殿下，屬下不要金銀賞賜……”

李苑緩緩撫摸著懷里的小影衛(wèi)，垂眼看地上恭敬跪著的小孩：“你想要什么盡管說?！?/br>
魏小公子懇切道：“請殿下允許屬下進影宮歷練，將來做影衛(wèi)為您效命?！?/br>
李苑勉強扯起嘴角：“進影宮……你看到他了么……這就是在影宮里受的刑。”

魏小公子瞪大眼睛，臉色白了兩分，顯然是被嚇著了。

李苑擺了擺手：“給你考慮的時間，我知道你與你父親一樣忠心，替我管好杏堂便是，我許你安樂無憂。你若執(zhí)意要來，想好了再去王府找影四?！?/br>
魏澄咽了口唾沫，顫聲道：“是……屬下……告退?！?/br>
李苑無心再顧及他人，抱著懷里人心疼得坐立不安。

影七整個人像從水里撈出來的，渾身冷汗。一點力氣也沒有，在李苑懷里軟成一灘水。

“沒事了，不疼了。”李苑替他脫了幾乎黏在身上的破碎的衣裳，他渾身都是新舊疤痕，刀傷、劍傷，腿上有刑具留下的舊傷痕，他整個身子都是蒼白的，在影宮中不見天日，被折磨到遍體鱗傷。

他走過的豈止刀山火海，他是身上壓了一座地獄，趟著guntang熱油爬著來見自己，他把自己當成卑微渺小的飛蛾，遍體鱗傷也要撲上自己這團猖狂的火焰，他快要把自己低到塵埃里。

影七衣裳破碎，最里層的布料里滑出來一件雪白的硬物，掉在地上，一聲輕靈脆響。

李苑疑惑低頭看那是個什么東西，俯身撿起來，在掌心里掂了掂。

是個穿紅線的羊脂玉佩。

一瞬間李苑以為這是影七與什么小姑娘的定情信物，轉(zhuǎn)念一想這玉佩十分眼熟，好像是父王扔給自己把玩，他又隨手賞給影五的那塊。

李苑心頭觸痛，緊緊攥著玉佩，攥到指節(jié)發(fā)白，時至今日，他還在下意識懷疑這個小影衛(wèi)的干凈純粹沒有雜質(zhì)的感情。

所以小影衛(wèi)才會不斷受傷，捧著一顆支離破碎的心守在自己身邊，他從沒有珍惜過，他還以為這是理所應(yīng)當。

影七微微動了動，似乎口渴了。

李苑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羊脂玉佩揣進袖口，吩咐外邊人熬些rou粥和雞湯來，自己去倒了杯水喂給他。

好在平時訓(xùn)練嚴苛，影衛(wèi)的身體和自愈力都比常人強得多，這種傷放在常人身上，根本挺不過這么久。

影七昏迷了一個時辰才醒來，像睡了漫長的一年。

醒來時，自己正側(cè)臥在世子殿下懷里，殿下勉強騰出一只手在紙上寫東西，表情凝重嚴肅。

“醒了？”李苑隨即扔了筆，把紙往旁邊一推，重新抱了抱他，“好些了嗎。”

影七半懵半醒地點點頭，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身上裹了幾層藥布，一件衣裳也沒穿，只蓋著一層世子殿下的雪青外袍。

李苑扶著他趴在自己身上，免得碰到傷口，伸手去把紅泥小爐上溫著的rou粥端來，喂到影七嘴邊。

影七乖乖喝了。

喝到一半，忽然身子緊繃起來，揚著眼瞼驚惶地問：“殿下……屬下是不是……給您惹麻煩了……”

李苑安撫地摸摸他發(fā)絲：“沒有，不是你的錯，放心。有些事就該主子做，你們不要想那么多。而且，比起影宮被揭露，讓齊王府背上私募軍隊意圖謀反的罪名，現(xiàn)在的局面已經(jīng)算好的，你做的不錯?！?/br>
影七像做錯事的小狗兒，垂著耳朵窩在李苑懷里，他手腳還麻木著，站不起來。

李苑低頭問他：“你偷跑出影宮，就為了救我一命，既然知道回去要受重罰，為何當時不同我說實話？我?guī)慊馗?，你也不用受那么許多委屈，不好嗎？”

“屬下想做您的影衛(wèi)……非正大光明出影宮不可?！庇捌咛撊趸卮?。

李苑又問：“我們曾見過？”

影七點點頭，不再說話。

這是難以啟齒的往事，影七根本不想憶起，卻又貪戀著往事中的絲絲甜意。

他不是個愛焦躁的人，因為前日看見世子殿下順手幫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子就變得暴躁，只是因為多年前世子殿下救起自己時，自己也是這個年紀，比那個小孩更無助更狼狽，他多希望自己在殿下眼里能特別一些。

影七不想回答，李苑便不再追問，他有耐心等到他愿意解釋的那天。現(xiàn)在他知道這個小影衛(wèi)一直愛慕癡戀著自己很多年，就足夠了。

李苑從背后摟著影七，把羊脂玉佩伸到他面前：“哪來的？”

影七一愣，似乎一旦出什么紕漏，所有的事情都會落井下石般趕到面前來。

“與影五換的?！彼缓萌鐚嵒卮?，悄悄搓著指尖的繭。

李苑耐心問他：“為什么要換這個？我后來才知道，王族的東西其實賣不了什么錢，因為只有黑市才敢收?！?/br>
“屬下沒想變賣，只想留著。”他說不出口，其實想把它放在心口，就像時時陪在殿下身邊。

李苑詫異：“可這是父王賞的東西，不是我的?！?/br>
影七悄悄抓住李苑的衣擺，心中失落。

沒必要告訴他的。

他想把這件東西當作世子殿下呵護著，殿下其實不必告訴他這些，讓他沒辦法再自欺欺人地寶貝著這塊小玉佩。

他想要世子殿下能賞他一件貼身的東西，哪怕是一張帕子也好，只要上面有世子殿下的氣息，就能讓影七安心睡著。他是保護世子殿下的影衛(wèi)，在心里卻一直把世子殿下當成能保護自己的人。

影七低下頭認罪：“屬下擅自與人交換賞賜，拂了殿下心意，請殿下責罰?！?/br>
“沒收?！崩钤钒櫫税櫭?，看見影七悄悄攥緊自己衣擺的手，就算他什么也不表現(xiàn)出來，李苑還是能看得出，他很委屈，他很想要這件東西，但不敢說。

影七抬起眼瞼看著李苑，睫毛濕濕的。

他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被送回影宮，他還有這個東西作安慰，不會死在里面，他能再活著走出來，再回到殿下身邊。

可唯一的安慰要被殿下收回了。

李苑輕輕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