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是我爹，不是霸下她爹吧？再說人家也瞧不上我啊，霸下說了，要嫁就嫁楚威將軍那種英武漢子。還說了，見我一次打我一次，我哪惹得起她啊，我躲還來不及呢?！?/br>
“我可不想上戰(zhàn)場，胳膊腿兒亂飛，我丑話說前頭，您這三十萬嘯狼營虎符，給我可就砸手里了。您還是收幾位義子吧?！?/br>
“唉?！崩贤鯛攪@了一聲不肖子，又問，“功課如何了？”

“孩兒功課不用您掛心，好著呢?！崩钤贩鲋贤鯛敵隽送ピ海纯创渲?，換換心情。

“明日本王出府休養(yǎng)，你的禁足可還沒解，別出去惹事，再惹麻煩，休怪本王再把你扔進劍冢，修行三個月?！?/br>
提起劍冢李苑就發(fā)怵，臉都綠了，連連保證：“別，我不去。您放心，我肯定乖得跟小貓兒似的。”

老王爺才放了心，緩緩問他：“影七可還好用？本王看他年紀(jì)小，怕是做事做不好。”

“他挺好的。”一說起影七，李苑扯了扯嘴角，眼神低落，“嗨，孩子怕我。不過也是，這府上就沒人不怕我?！?/br>
“嗯，影四倒是不怕我，天天兇我，就跟我欠了他工錢似的?！?/br>
老王爺握了握李苑的手，輕輕嘆息：“飛鸞走得早，委屈你了。”

李苑搖頭：“怎會，您老照顧好您自己的身子，孩兒就謝天謝地了?！?/br>
齊王妃南飛鸞早已病逝多年，每當(dāng)老王爺看見李苑夜里跑去祠堂，一個人在他母妃靈位底下跪著發(fā)呆，心里便愧悔，覺得對不起兒子，對他也就更寵溺，即便李苑著實太愛鬧騰了些，老王爺也不忍心重罰他。

除了祠堂里的冰冷靈牌，世子受了委屈，還能與誰說呢。

茗竹堂后一扇木門陰影里，影七默默站在角落里聽著，見世子殿下扶著老王爺朝這邊緩緩過來了，便閃身走了。

李苑從茗竹堂出來，天已全黑了，流玉提著燈籠給殿下照亮，問他：“殿下，回書房嗎？”

李苑接過她手里其中一盞燈：“我去祠堂，你走吧?！?/br>
“殿下……”流玉擔(dān)憂道，“太晚了，奴婢跟您一同去吧，萬一磕碰了……”

“去，”李苑笑笑，“回去吧?！?/br>
流玉沒辦法，只得聽話回去了，好在王府各處都有影衛(wèi)盯著，只要不出府，殿下是絕對安全的。

李苑獨自去了祠堂。

祠堂里燭火通明，一千盞長明燈簇?fù)碇R王妃的靈位，李苑跪坐在蒲團上，望著母妃的靈牌，輕聲自語。

“母妃，父王身子好多了?！?/br>
“跟霸下公主的親事我得推一推，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強湊一塊兒肯定過不好日子?！?/br>
“母妃，要是我沒能給齊王府留后，您跟我父王是不是都挺難過的？”

燭焰搖晃，似乎是在回答。

“好，我不提親事了，您別生氣?！崩钤啡嗔巳嗄槪行┦涞?，“您說，這世上除了您和我父王，能有人真心待我嗎……不，我也不求真心待我了，就、好好說個話也行?！?/br>
“能?！币粋€低沉好聽的聲音極輕極輕地應(yīng)答了一聲。

李苑回頭，影七提著燈籠站在祠堂外，跳動的火光映在他清冷又單純的臉上，柔和寧靜。

影七手里捧著一荷葉紫薯饅頭，大師傅做得精致小巧，還冒著熱氣。

他局促又緊張地說：“殿下，宵夜……吃嗎。”

微風(fēng)拂過影七額前發(fā)絲，一雙清澈的眼睛倒映著燭光。

李苑回頭對母妃靈牌拜了拜：“母妃，孩兒下回再來看您?！闭f罷，幾乎有些歡喜地走出去。

影七規(guī)規(guī)矩矩站著，沒有邁進祠堂一步，等著殿下出來。

李苑走出來，拉著影七走得飛快，走到螢火飛聚的清池邊，拉著他坐在小橋上。

影七本不敢坐也不該坐的，無奈殿下拉著，只得聽命，坐在殿下身邊。

他像進獻(xiàn)一般把懷里抱的一荷葉紫薯饅頭奉給李苑，又小心地每個都掰了一小塊，自己吃了，揚起睫毛望著李苑說：“殿下，沒有毒。”

清池邊螢火飛舞，影七的眼睛里仿佛映著一片星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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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五花馬，千金裘（一）

李苑看著這雙清澈見底的眼睛怔了一下，拿起一個紫薯饅頭咬了。

影七默默看著李苑，安靜等著他吃完，輕聲道：“三餐之外的吃食，要提另買，屬下買不起那個……最精細(xì)的，所以……殿下將就一次，我、屬下拿了月例，就給殿下買，最精細(xì)的……”

自打認(rèn)識影七，還沒聽過他說出這么多字，因為太緊張顯得說話磕磕巴巴，他沒什么表情，只有耳朵尖是紅熱的。

李苑一邊吃，一邊看著他問：“這個要多少錢？”

影七如實道：“一兩銀子。”

李苑當(dāng)慣了金貴世子，對錢銀真沒什么概念，隨便一出手就幾千兩，根本不知道一兩銀子對尋常百姓而言能吃上一個月的飯。

“哦?！崩钤粪帕艘宦暎S口問，“你來的時候身上有多少錢？”

影七抱膝坐著，如實道：“一兩銀子?！闭f罷又補充道，“是統(tǒng)領(lǐng)給屬下的，買里衣?！?/br>
他從影宮出來實在是身無分文，影五想接濟他也有心無力，自己的月例銀子上半月就揮霍沒了。影七出影宮之后養(yǎng)傷的一段日子，影四每隔幾日過來看一眼，把銀子扔給影七就走，一句廢話都不說。

影七默默記著，領(lǐng)了這個月的月例就還給統(tǒng)領(lǐng)。

“你怎么全給我花了啊?！崩钤酚窒胄τ中奶?，他何曾需要別人給自己節(jié)省著買什么東西？

影七愣了一下，低下頭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輕聲回答：“屬下可以，穿舊的?！?/br>
他就是想給殿下買最好的，沒什么為什么。

李苑遞給他一塊噴香的紫薯饅頭：“我覺得特好吃，比我從前吃的都好吃，你嘗?！?/br>
影七下意識擺手推辭，又想起影宮訓(xùn)條上的那條“主之賞須接”，只好接過來咬了一小口。

沒有那么好吃，太貴了，像在吃銀子。

比起紫薯饅頭，能在殿下身邊坐著才更讓影七默默歡喜。他曾經(jīng)的愿望一個接一個實現(xiàn)，齊王府真好，他喜歡這兒。

李苑把剩下的兩個用荷葉包起來，站起身抖了抖衣擺：“天不早了，回去歇著吧。”

影七飛快起身：“屬下送您回去。”

“不用，兩步的道兒?！崩钤飞焓秩嗔巳嘤捌叩念^發(fā)，“下次去我書房值夜別吃太飽，我給你拿好吃的?！?/br>
影七頓住腳步，目送著世子殿下轉(zhuǎn)身離開，他下意識伸出手，殿下隨風(fēng)揚起的長發(fā)滑過指間，留下極其清淡的烏沉香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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