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耙……耙……”

    一歲半的小娃娃，語言發(fā)育遲緩。

    頌頌生平第一次聽見爸爸這個詞。他眨眨眼，將上下唇瓣用力地貼在一起，濃密纖長的眼睫閃亮地霎動，貌似是想學(xué)。

    伊棠微怔了一下，宋衍就在外面，她連忙低頭，跟頌頌輕比了一個噤聲。

    “耙耙?！?/br>
    “噓?！?/br>
    “耙耙?！?/br>
    ☆、66.第六十六章

    其實……

    剛才那幾個村婦猜的沒錯, 頌頌就是伊棠的兒子。

    至于小皓的說法，是因為他病了。那孩子身世可憐, 父母早亡, 前兩年受了刺激生了一場大病, 直到現(xiàn)在記憶都受著影響。醫(yī)生叮囑，糾正小皓的記憶要循序漸進不能硬來, 所以身為姑姑, 伊棠也不敢過分矯正，生怕會因為自己無意間的舉動而加重了那孩子的病情。

    “耙……耙……”

    一歲半的小娃娃，語言發(fā)育遲緩。

    頌頌生平第一次聽見爸爸這個詞。他眨眨眼，將上下唇瓣用力地貼在一起, 濃密纖長的眼睫閃亮地霎動, 貌似是想學(xué)。

    伊棠微怔了一下, 宋衍就在外面，她連忙低頭, 跟頌頌輕比了一個噤聲。

    “耙耙?！?/br>
    “噓?！?/br>
    “耙耙?！?/br>
    “噓?！?/br>
    “耙耙?！?/br>
    “……”

    頌頌又說了幾遍, 伊棠無可奈何, 拿起床邊的奶嘴, 堵住了他的嘴。

    “……”小家伙躺在床上費了半天的力，掙扎著，才揪出了嘴里的奶嘴。半晌，頌頌將柔軟的嘴唇輕輕嘟起, 失落地伸出兩條軟綿短小的胳膊在半空中揮舞……

    “mama……”

    “……”一委屈就要抱抱。

    鬼靈精怪的小家伙。伊棠嘆了一口氣, 整顆心都快融化了。

    低頭, 她撩開肩膀上的長發(fā)，閉上眼，親了一下床上的小寶寶。

    她不是不想讓他學(xué)，只是宋衍就在外面。她當(dāng)初跟宋衍在巴西相識，前后接觸的時間都不超過一天，宋衍并不知道頌頌的存在，酒醒后她匆匆逃離，回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

    她，她只知道他叫宋衍，其余的一概不知。

    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伊棠前后思索了很久，雖然她最終決定把頌頌生了下來，可如果這件事被宋衍知道，一個陌生女人給他生了孩子……

    不知道他會怎么想……

    “頌頌乖，別鬧，mama去叫小皓哥哥進來陪你玩。爸爸今天沒地方可去，只能在這里過夜，我去給他收拾一下房間，不出意外的話，今晚我們就和小皓哥哥一起住。”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放下了雙臂，恍惚間咯咯地笑開，好像是聽懂了。

    伊棠欣慰，摸了摸他的額頭，起身，走出了門。

    院子里，小皓正在幫吳阿婆端菜，這小家伙雖然偶爾調(diào)皮搗蛋，但懂事的時候又乖巧地不成樣子。

    伊棠輕聲地道，“阿婆，我去給那位先生送飯，頌頌缺人照看，你們就到我屋里吃吧?！?/br>
    伊棠并不想跟宋衍相認(rèn)，也不想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所以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假裝毫不相識。

    吳阿婆親和地應(yīng)下，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帶著小皓往中屋走去。整潔的四合院里，忽然變得靜悄悄的，伊棠回頭又看了看幾面被燈火點亮的窗扇，抿唇，拐進了角落里的廚房。

    古老的廚房里，半舊的灶臺，鐵鍋又圓又大，鮮嫩濃白的魚湯香氣撲鼻。山野地方，沒有什么名貴的東西，熬煮了三個小時的魚湯，算是難得。

    伊棠站在水池旁，洗涮著剛用過的湯勺，轉(zhuǎn)身，從鍋里又舀出一點魚湯。湯勺回遞到嘴邊。她張開唇瓣，放低舌尖，喝進去一點，喉嚨輕輕地滾動。

    味道還算不錯，咸淡她吃著可以。

    伊棠心滿意足，彎腰，起身，步伐輕緩，將盛好的魚湯端了出去。

    三步五步穿過院落，西屋的燈亮著，她敲門，等待，得到了屋里人的回應(yīng)，才小心翼翼地邁過了門檻兒。門板推開，房里很樸素，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柜，多余的擺設(shè)，一件都沒有。

    宋衍正倚靠在窗邊抽煙。

    做工精良的西裝外套被脫在床上，他只穿著一件輕薄的修身襯衫站在光下，粗硬的左手手腕隱在褲袋里面，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夾著一根細(xì)長的煙卷，兩腿并攏，漆黑的鞋跟兒緊貼著堅硬的墻壁。

    見她進來，他抬頭，深吸了一口氣。

    口腔閉合，寬厚的舌頭將輕-薄的煙霧-彈弄了兩下，倏爾，薄唇微張，吐出了幾個淺白的煙圈兒。

    “需要我?guī)兔?？?/br>
    他瞇眼，站直了身子，將手里的半支煙按進了石砌的窗沿上。

    伊棠輕輕地?fù)u頭，將手里的托盤放到桌上，轉(zhuǎn)瞬，恍若不經(jīng)意地從他身邊走過?！安挥谩愠燥埌?，我給你換床被子?！?/br>
    這房里只有一張單人床，原本鋪的是小皓的被子。但宋衍這個身高，蓋小孩子的被子肯定是要短的。

    彎腰，伊棠自然地收起床上的西裝外套掛進角落里的衣柜，轉(zhuǎn)身，又去拿成人用的棉被。厚重的棉被放在衣柜的最上頭，她身高不夠，踮起腳尖，有些費力。

    宋衍走過來，手臂一伸，拿了下來。

    “你吃過了？”

    “還沒?！?/br>
    “那不急，一起吃?！?/br>
    他甩手就將棉被扔到了床單上，一只手抄起桌上的木筷子，手指一旋，遞到了她的面前。

    “……”

    伊棠怔忡了一瞬。餐具她只帶了一副，更何況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好像也不太合適。

    “先生，碗筷不夠，你吃吧，我一會兒跟吳阿婆她們一起就……”

    話音未落，一雙木筷被堅硬的膝蓋從中折斷。

    宋衍面無表情，將折斷的木筷邊緣往粗糲的石墻上磨了磨，很快，又反遞到她手里。

    “一起？”

    他想想看她還能有什么別的理由。

    “……”

    伊棠悄悄地提了一口氣，半晌，才訕訕地接到了手里。她手心微微沁出點汗水，心里面還有點發(fā)慌。

    “好啊……那……那就一起吃吧……”

    盛情難卻。

    狹窄的房間里，兩個人面對面地坐著，宋衍不說話，伊棠也悄不作聲。勺子不夠，宋衍讓給了伊棠，自己用半截木筷，夾起了幾粒米飯。

    他一只手平放在桌上，一只手肘撐在桌角，黑色的袖管微卷起一半兒，露出一截麥色結(jié)實的小臂，手腕上經(jīng)脈明顯。

    伊棠看在眼里，心口還在突突地跳個不停。真沒想到，這男人力氣這么大，那么結(jié)實的一雙木筷子，又不比一次性的……

    “看什么？”

    幾粒米飯遞到嘴邊，眼角的余光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目光，宋衍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