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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瞅一眼記錄起居注的敬事房太監(jiān),顧公公面色稍有僵直。這位木頭人似的杵在外頭,愣是充耳不聞,對萬歲爺寵幸貴主子那是連小冊子都沒翻看一下,更不說如實記錄。顧長德懷疑,這太監(jiān)回頭倒是怎地編排? 倘若當(dāng)真如實錄下……顧公公稍一作想,整頁整頁,或是整夜整夜,昨個兒,今兒個,明兒個,一溜下來全是貴主子侍寢。這是說主子娘娘狐媚呢,還是暗指萬歲爺那啥…… 正滿腦子胡思亂想,卻被身后小太監(jiān)湊近耳畔,指了指前頭。 “公公您瞧,小的看著迎面來的像是郡主殿下的暖轎。” 抬眼一瞅,顧長德緊了緊手上拂塵。壞了!這位祖宗,竟挑了這時候過來! 第四五四章 難言 由小太監(jiān)服侍著更衣,建安帝目光落在山水插屏上,惦記著那后邊兒小女人馨香溫軟的身子,便對未央此刻冒然請見沒了好臉。 御書房中,皇帝撫著石青色袖口泰然落座。外頭請見之人早便低眉斂目躬身見禮。沒等來萬歲爺叫起,未央半蹲著屈膝不敢抬頭。 瞥一眼用心裝扮過的女人,宗政霖長腿舒展,端起手邊擱著的君山毛尖,潤了潤喉,這才正眼看她。 “起罷。未央此來,可是不滿意朕替你指的婚事?” “皇上……”死死扣住掌心,她還未開口求情,卻被今上先一步點明了來意。 “抗旨不尊,未央可是有誓死之心?”茶碗瓷蓋兒清脆磕在碗沿,嚇得門外站著的顧長德心跳跟著兢顫起來。 萬歲爺此言明著是帶了火氣的。話里森寒陰冷,直接就給人定了罪。 雙腿一軟,再是站立不住。 上首那人鳳目微合,不過隨意一瞥,但叫她渾身似沁了冰水,險些連呼吸都不能夠。 當(dāng)今動怒,別說尋常女子,便是前朝多少歷經(jīng)大事兒的朝臣都頂不住。她從未想過,今日前來懇請他額外開恩,竟是見著皇帝如此駭人一面。更被回絕得這般徹底。 便是她一句話不說,他已然絕了她所有退路,何其狠絕!為著那女人,他竟是半分情面不講。 心里繃著許久的弦驟然斷開,眼眶酸脹難言,卻如何也落不下淚來。望闕庵中幾回神傷,真到了今日,卻是痛在心頭連哭都沒了膽量。 眼見這女人搖搖欲墜,渾身繚繞悲戚,好好的御書房被她擾得莫名沉郁,宗政霖不喜。 “未央是聰明人。何不安心遠(yuǎn)嫁得個善終?!碑?dāng)年他肯容了她跟在身后,身世曝露后又保她性命,不過因著應(yīng)下安王一諾。 岳來閣初建,二十萬兩白銀,全數(shù)出自安王府中。其間謀劃甚多,不足為外人道。 她離京過后,他當(dāng)年應(yīng)諾已然兩清。念在與安王相交一場,他于她已是格外寬待。若非她心大隨了宗政珍回京,他該保她一世安康。 而今……在他跟前耍花招的女人不止她一人。既是她甘愿做戲,便怪不得他出手懲治。 于宗政霖而言,遍天下的女人,除開毓秀宮那個最是捧在心上的,無人叫他片刻動容。 話到此處,卻是再無僥幸。 低低跪伏叩首,木著張臉,為著性命,她再無出路?!俺寂I(lǐng)旨謝恩?!?/br> 捂著小嘴兒,慕妖女披散著發(fā)髻,眸子瞪得老大。這般就叫未央服了軟,boss大人好厲害的手段。 “無事便退下?!奔仁敲逅宰樱谡卦缰@女人愛惜性命。抹滅了她最后那點兒花花心思,再看御書房里立著個女人,建安帝莫名就覺著礙眼。 “皇上!”倏然抬頭,像是臨去前的掙扎?!俺寂性捯f,還請皇上給臣女半刻鐘就好?!?/br> 自知這要求放肆,深深趴伏下去,如何也不愿輸?shù)煤俊?/br> 小手扒在門框上,慕妖女眸子晶亮,偷偷露出半個腦袋。就說這女人不會消停。 隔間細(xì)微響動哪里瞞得過宗政霖耳目。回眸一掃,毫不費力逮著那姿容不整的小東西。這會兒正眨巴著眼眸,墊腳深長脖子。 混賬東西!腳下歪歪咧咧踩著繡鞋,領(lǐng)口微微敞開,昨夜里印記遮掩不住。 “說!”啪一聲擱下茶盞,御書房里兩個女人俱是嚇了一跳。 未央郡主肩頭一顫,本還自苦悲戚,滿肚子心里話,這會兒是徹底嚇得記不起來。 “那琴……琴?!彼窍雴枂?,若非萬歲爺對她從來沒有半分憐惜,何意自那以后再不撫琴??上ё谡匕l(fā)火兒威懾太大,連話也是說不順暢。 今日之帝王,與往常待她全然兩樣,叫她如何適應(yīng)得過來。 同樣被宗政霖嚇住的,貴妃娘娘這廂卻是眨眼就有了應(yīng)對??s縮脖子,順著他目光趕緊蠕動腳趾頭汲好繡鞋。末了還輕抬起腿兒,扭動下腳踝,顯擺顯擺打點妥當(dāng)。 建安帝眼角一抽,額頭青筋蹦了蹦。 “方才不是有話要說?”嫌棄底下那女人跪著礙事兒,皇帝皺了眉頭。 敢情因著慕妖女搗亂,這位整個就無心旁顧? 怔怔然抬起眼,未央眼底滿是驚痛。便是人在他跟前,話也是入不了皇帝耳朵?何其可笑。 往日覺著他對她有心,如今看來,全是鏡花水月,虛幻一場。 這般被個女人傻愣愣盯看,宗政霖徹底沒了耐性?!疤锔I剑涂ぶ骰貙m?!逼鹕碇睕_沖向著暖閣走去,嚇得慕夕瑤低呼一聲,轉(zhuǎn)身逃跑險些絆了腿腳。 “何人準(zhǔn)許你只披了中衣出來?身子還要是不要?” “臣妾聽著外間響動,好奇出來瞅瞅。就一眼?!?/br> “鞋襪沒拾掇整齊,明兒若是病了,禁足宮中休想再出門一步?!?/br> “萬歲爺您這是惱羞成怒!臣妾又沒跳出來怪了您暗地里偷會美人兒,您急沖沖逮了臣妾,分明是心虛?!?/br> “放肆!滿嘴胡說。” “呀,您撒手!外邊兒還有人在的呀。” “敞著襟口就不怕人瞧見?” “揉得疼了~” “該!腦子里盡是壞主意,‘太平’封號被嬌嬌用在此處,有辱斯文實在糟蹋。” 男人起初怪責(zé)帶著心疼,之后聲調(diào)逐漸柔緩,末了竟像極調(diào)情。 女人從始至終妖媚軟糯,間或嬌笑兩聲,引來皇帝越發(fā)低沉著逗弄。 如遭雷擊! 不知如何被人架了回宮,未央滿腦子都是兩人避在幕簾后頭,旁若無人親昵溫存。 “太平”……竟是她給的封號!這般折辱于她!她那意思分明是…… 羞于啟齒。 撲在寢塌上淚珠慢慢暈染開來。撕心裂肺的痛楚,他,竟是縱著她的…… 當(dāng)著皇帝冷硬一面哭不出來,過后知悉他私底下對真真入了心的女人竟是這般,還有什么比這更似刀鋒般剜rou刮骨,痛得叫她渾身痙攣。 慕妖女自個兒被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