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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他說彼方尚有榮光在。

    ——

    丁羨從八歲開始就不過生日了。

    那年弟弟出生, 家里大大小小忙的都是丁俊聰?shù)氖?，沒人注意到她。

    葉婉嫻生丁俊聰時難產(chǎn), 在產(chǎn)房足足待了十四個小時, 最后推出來時只剩下一口氣兒。連平日少言寡語的父親都忍不住在產(chǎn)房外憋紅了眼眶。

    丁羨卻跟個局外人似的站在手術(shù)室門口。

    奶奶說她從小心就狠，以后也不會疼弟弟，格外提防她，特地把丁俊聰接回老家養(yǎng)了一陣。

    從小奶奶就不喜歡她，一定要葉婉嫻生個兒子, 說是要留根。身旁的親戚妯娌也都愛跟丁羨開玩笑：“你媽要生了弟弟，就不要你了?！?/br>
    第一次聽這話是三四歲, 當(dāng)場嚇哭了, 抱著葉婉嫻的大腿哭哭嚷嚷地求。

    可這些長輩就愛拿這些話嚇?biāo)? “有了弟弟, 沒人疼你了。”

    一回兩回, 三回四回。

    丁羨就把這些話記在心里了，直到有一次，奶奶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兒, 催促葉婉嫻生兒子, 丁羨張口就哭：“我不要弟弟，生了我就把他丟掉！”

    奶奶從那時起開始提防她, 時常半夜起床看看, 她是否真的把丁俊聰給扔出去了。

    而葉婉嫻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兒子身上，時常忘記女兒的生日。

    丁羨自己也很少提，除了父親偶爾有幾年想起來會帶她出去下館子。

    現(xiàn)在她自己也幾乎忘的差不多了。

    剛吃完飯, 丁羨坐在歪脖樹前寫作業(yè)時，想起了明天是她生日。

    明天……

    看電影……

    然后就沒心思寫作業(yè)了。

    小姑娘托著腮，眼鏡眨巴眨巴眨。

    說好了，明天就把一切都結(jié)束。

    于是就一夜未眠。

    床頭的鬧鐘看了五百遍，時鐘還是跟個老太太似的走得慢慢悠悠，丁羨輾轉(zhuǎn)難眠，翻來覆去，終于在天空將將泛起魚肚白之時，睡過去了。

    電影約在下午。

    丁羨八點醒了。

    果不其然，在衛(wèi)生間鏡子里，看見一雙深凹的熊貓眼。等她洗完臉出來，葉婉嫻已經(jīng)做完早飯端出來，掃她一眼：“過來吃飯?！?/br>
    丁羨跟過去，手剛撿了個饅頭往嘴里塞，聽見葉婉嫻把碗筷擱得砰砰作響，一邊對她說：“下午幫聰聰補下數(shù)學(xué)。”

    丁羨拿下饅頭，剛要說話，就聽身后剛起床的丁俊聰大叫：“下午我跟小宇約好了！”

    葉婉嫻：“你什么時候跟小宇約好了？”

    “昨天約好了去滑旱冰！”丁俊聰義正嚴(yán)辭地喊。

    葉婉嫻放縱慣了，柔聲說：“好好好，那明天再補，先吃飯。”

    丁羨長吐一口氣，又把饅頭塞回嘴里，葉婉嫻忽然抬頭掃了她一眼，“你下午有事嗎？”

    丁羨點頭，流利地說出提前背好的答案：“我下午回學(xué)校出板報，下周學(xué)校要檢查?！?/br>
    葉婉嫻把筷子一擱：“你又當(dāng)班干部了？”

    丁羨忙說：“不是，就是幫忙而已?！?/br>
    葉婉嫻點點頭：“這種活少干，吃力不討好，浪費學(xué)習(xí)時間?！?/br>
    丁羨敷衍地點點頭，暫時決定不反駁。

    吃完早飯，她快速地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躲回房間里寫了兩張卷子，等她在抬頭時，時鐘已經(jīng)指向12點。

    還是寫作業(yè)時間過的快。

    吃完午飯，丁羨回房換衣服。

    距離約會的時間越近，她的心好像要飛出來一樣，一面說著過了今天，一切都結(jié)束，一面又覺得，時間如果永遠(yuǎn)停在這個下午就好了。

    小人兒站在衣柜前思忖。

    敞開的抽屜里丟了一大堆文.胸，或許還稱不上文.胸，類似小姑娘剛發(fā)育時期穿的裹胸。自從她上高中，葉婉嫻就給她買了兩個文胸還著穿。

    葉婉嫻這人其實還挺注重保養(yǎng)的，特別是內(nèi)衣跟內(nèi)褲寧可少買幾件，也要往好的買。

    成人的胸.罩，剛買回來時，丁羨穿過一次，總覺得哪哪都不舒服，又緊又箍，還熱。穿過兩次就被她丟在一邊，不過胸型確實比平時好看。

    猶豫半晌。

    她不服氣地想：我干嘛要為他穿文.胸啊。

    下一秒，又乖乖把文.胸戴上了。

    一邊戴，一邊想：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兩人約在胡同口等，丁羨到的時候，周斯越已經(jīng)倚著胡同口的老石頭城墻跟一個坐在路邊拉著二胡的老大爺閑聊。

    他真是跟誰都能聊。

    老大爺始終抱著一把二胡，也不拉，一聲嘆，“這天兒怕是又要變了?！?/br>
    周斯越背靠著墻，雙手抄在兜里，抬頭看了眼灰蒙蒙地天，笑了下：“您還不回？”

    他在學(xué)校說話很少帶京腔，只偶爾跟宋子琪幾個兄弟玩鬧的時候會被逼出一句京罵，倒也難得聽他說京片兒。

    他說京腔的時候，干凈的嗓音會帶上一絲吊兒郎當(dāng)。

    老大爺搖搖頭：“活了這些年頭，別的沒悟出什么，這老天爺?shù)男乃嘉业故敲藗€頂透兒，今天，這雨是下不來。”

    周斯越輕笑：“可別把您手上的寶貝給淋了。”

    老大爺詫異地看過去，兩眼放光：“可以啊小子，識貨？”

    周斯越垂眼看過去，點頭：“可得有些年頭了。”

    老大爺?shù)皖^跟摟寶貝似的把二胡摟的更緊，兩眼莫名閃了淚光：“是啊，老祖宗輩的東西，你看這蟒皮紋路，一點兒沒退?！?/br>
    周斯越彎腰過去，確認(rèn)了：“確實是好貨?！?/br>
    老大爺跟偶遇了知音似的，滔滔不絕地跟他說起了這二胡的來歷，發(fā)現(xiàn)周斯越竟都聽懂了，包括這二胡的材質(zhì)小葉紫檀都被他認(rèn)出來了，目光深遠(yuǎn)地打量著面前的少年，“你小子知道的倒是不少。”

    少年笑得謙虛，“也就知道點毛皮。”

    “小小年紀(jì)，不得了?！?/br>
    丁羨忽然有點后悔。

    或許今天不該來的，多跟他接觸一點兒，你只會多喜歡他一點兒。

    老大爺聲音洪亮地問他：“站了老半天，你在這兒干嘛么？等人??？”

    周斯越雙手重新抄回兜里，背又靠回墻上，后腦勺盯著墻，仰著頭無奈地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