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丹青睞于李治鋒，或許正因?yàn)槔钪武h對整個天啟沒有責(zé)任。所以李治鋒不管做什么，都不是他的份內(nèi)事。而對游淼，對趙超，甚至聶丹自己的要求，都這么嚴(yán)格，正是因?yàn)樘靻⒌膹?fù)興與國家的存亡，都是他們的份內(nèi)事。

道理是這么說，誰都知道，游淼卻總覺得，不僅聶丹，就連這個世道，對待趙超這個皇帝的態(tài)度都太不公平。換了是游淼自己，都會忍不住有反著來的心態(tài)。

兄弟三人飲酒到四更，游淼方與李治鋒回房去。燭燈下，與李治鋒抱著，游淼依偎在他的懷里，兩人都舍不得睡。游淼知道天亮?xí)r李治鋒就要回前線去了，這一去起碼又是三五個月。

“你在想什么？從喝酒開始便悶悶不樂的。”李治鋒問。

游淼答道：“我在想三哥?！?/br>
游淼一說，李治鋒便明白了。

“對他來說也是好事?！崩钪武h道：“放下肩上重任，交給太子。他便可以抽身，過點(diǎn)不被約束的日子了?！?/br>
“你們都想得太簡單了。”游淼喃喃道：“你與聶大哥都是武將，帶兵打仗你們在行，但朝中傾軋，勾心斗角的事，你們都沒接觸過，所以不懂。太子只要回來，絕對不會容趙超在他眼皮底下晃，更何況他還有咱們的支持?！?/br>
“哦？”李治鋒道：“所以呢？”

游淼道：“所以好的情況是：太子不讓他帶兵，恢復(fù)到以前在京中的局勢。”

李治鋒反問道：“那不正好么？可以安安生生過日子了。”

游淼哭笑不得道：“你覺得他對從前的日子滿足么？”

李治鋒道：“我不明白，他為什么不滿足?！?/br>
游淼戳了戳李治鋒腦袋，李治鋒便歪過去點(diǎn)，玩味地看著他，游淼認(rèn)真道：“咱倆是有一個家，有一個彼此能依靠的生活，也有安安生生過日子的念想。所以對于你，對于我來說，在哪里生活都一樣。在山莊里一樣，去過點(diǎn)閑云野鶴，浪跡天涯的日子，只要你我相伴，也總是好的?，F(xiàn)在做這么多事，也只是責(zé)任使然?！?/br>
“唔?！崩钪武h答道。

“可他呢？”游淼道：“他有什么念想？退位以后，每天在城里醉生夢死地混日子么？他從始至終，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他可能覺得活著沒多大意思，死了也什么所謂，唯一重視的，就是咱們結(jié)拜時的承諾罷。結(jié)果大哥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時就讓他當(dāng)皇帝，現(xiàn)在太子回來了，又要讓他下來?！?/br>
“懂了?！崩钪武h道。

游淼又唏噓道：“他上次就朝我發(fā)過火，說咱們等到事情完了，收復(fù)中原了，大家就都走了，依舊剩下他一個。”

李治鋒道：“若他退位下來，江波山莊里給他留個位置，也是可以的?！?/br>
游淼道：“還有個更壞的可能是，太子會軟禁他，免得有麻煩。還有一種可能是，太子會想辦法殺了他?！?/br>
李治鋒嘆了口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置評判，游淼又低聲道：“他已經(jīng)料到這種情況，所以……”

游淼把那天與趙超的計劃說了，李治鋒不解道：“那他為什么又派李延去？”

游淼道：“或許是覺得李延與大哥合不來罷，也或許是因?yàn)?，覺得我可能會被太子哄住。但不管誰去出使和談，你都有責(zé)任，畢竟你是護(hù)軍。太子一旦禪位，你就會得罪大哥。到時候咱們和他，兄弟都沒得做了?！?/br>
李治鋒道：“我無所謂，當(dāng)然是看你，你想讓誰當(dāng)皇帝都可以?！?/br>
“好罷?！庇雾岛眯Φ馈?/br>
李治鋒：“我沒有對不起他，況且他要的也只是我保護(hù)太子與老皇帝，沒讓我保護(hù)他們的皇位?！?/br>
一切在李治鋒眼里都簡單得很。游淼只覺說不出的好玩。心情又好了起來。

天亮了。

李治鋒在鏡前換上甲胄，游淼在一旁伺候他穿戰(zhàn)甲。

游淼莞爾道：“都是你伺候我，我終于也伺候你一回了。什么時候能回來？回來以后，我天天給你穿衣服，當(dāng)你的奴?！?/br>
李治鋒在鏡中朝游淼道：“我會盡快，前些日子發(fā)來的信報說，李延已經(jīng)在路上了。我要盡快回到軍營，以免他們到了以后找不到人，又被參上一本?！?/br>
“現(xiàn)在沒人敢參你了?！庇雾禈返溃骸澳憧梢詫⒗钛与S便捏圓搓扁，朝中就剩你一員大將，誰還敢找你麻煩？”

李治鋒點(diǎn)頭道：“等這事結(jié)束后，我就親自護(hù)送太子回來，順便留守茂城，不出去了?！?/br>
游淼與李治鋒湊在一起親嘴，游淼依依不舍道：“我等你回來?！?/br>
李治鋒低聲道：“我愛你，子謙?！?/br>
那句話驀然間令游淼心中一動，磅礴的感情在心中涌動，淹沒了他的一切回憶。

“我也愛你，沙那多，我的王子?！庇雾档吐暤?。

李治鋒一聽到這句，先是微微一怔，繼而眼中充滿了說不出的復(fù)雜情感，他將游淼狠狠抱在懷里，肆意地吻他，直到彼此唇間有了血腥氣味，李治鋒方松開游淼，推門而去。

天不亮，犬戎的王子為他的愛人再次踏上了征途。

天邊一抹殘月，黎明的輝光灑向大地，家家戶戶早起開門。

游淼坐在廊前，一夜未睡，卻絲毫沒有倦意，他知道李延已上路去前線，帶著趙超的和談文書，也知道李治鋒回歸軍營后，后續(xù)的事件即將掀起天啟新的一次驚濤駭浪。

聶丹，游淼，李治鋒，趙超，太子，李延，平奚……政事堂，六部，朝廷，軍方……所有人都將被卷進(jìn)這場漩渦之中，無人能脫身。這或許將是天啟在江南建立新朝以來，所面臨的最大難關(guān)。

而在遙遠(yuǎn)的北方，故土還未曾收復(fù)，數(shù)十萬的將士仍在等候終將到來的一戰(zhàn)。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春風(fēng)吹不盡，總是玉關(guān)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yuǎn)征？

——卷四·減字木蘭花·終——

215、卷五八聲甘州

晚春江南，柳絮飛揚(yáng)。

李治鋒離開后的第十天，趙超終于在朝中公布了接回二帝的談判計劃，整個過程由禮部與翰林院制定，禮部派出謝權(quán)，隨翰林院大學(xué)士李延同行，前往北方，將在李治鋒的協(xié)調(diào)下，通過匈奴、氐二族，與韃靼方會談。

與此同時，韃靼的王位內(nèi)斗也告一段落，胡日查汗駕崩，出身五胡的寶音王后垂簾聽政，拿圖小王子即位。

這對漢人來說，表面上是個好消息，實(shí)則未然。賀沫帖兒仍然手握重兵，只是換防駐守中原以東地域。整個中原被劃分為東、西兩塊，東邊歸韃靼，西邊歸匈奴。而朝粱西平原深入，又成為氐、羯、羌割據(jù)的地盤。

接下來最重要的是，試探韃靼對天啟的態(tài)度。

是和是戰(zhàn)，都在一念之間。謝徽，唐伩等人認(rèn)為，寶音王后若答應(yīng)了這次和談，那么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