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讓開一條路，李延騎著馬，消失在敵軍大營之中。

趙超說：“換了是你，你會怎么辦？”

游淼也說不出來個辦法，以現(xiàn)在的局勢，不議和的話……

“是我的話?！庇雾嫡f：“開城門，大家轟轟烈烈地沖出去一戰(zhàn)，死就死了。千百年前這世上本無什么天啟，千秋萬歲之后，什么也不會留下來?！?/br>
小雪遮沒了他們的視線，溫柔地覆蓋了京師，京城仍沉睡在大戰(zhàn)間隙中疲勞的沉眠里，趙超喃喃道：“可已經(jīng)錯過最好的機會了?！?/br>
確實是，游淼這才意識到，兩天前韃靼軍驅(qū)趕戰(zhàn)俘前來攻城那時，若帝君太子愿意親自上陣，以趙超為臂膀，挾著帝威殺出城去，定能讓戰(zhàn)俘再次倒戈，或許一戰(zhàn)能決勝負。趙超前去皇宮所提也無非此事。

但太子遲遲不應(yīng)，原因正是將希望寄托在聶丹身上，等待勤王軍來援。如今所有的希望破滅，李延又肩負著整個朝廷的重任，前去議和。

這一天，京城上下籠罩在一片陰霾里，朝廷已剩不下幾人，太子雖未說話，卻看得出明顯的焦慮。

“三萬兩黃金，十萬兩白銀。”戶部侍郎道：“啟稟陛下，國庫連著去年的虧空，現(xiàn)下只剩黃金八千余，白銀倒是有十二萬兩。還要絹千匹，江南一地的錢稅還未入庫，根本不夠吶陛下！”

太子疲憊地以手指頭揉捏眉心，說：“先找京官借，來年收了稅再挨個還回去。”

天家開國庫，清點余錢并等著李延歸來，但整整一日，韃靼軍沒有任何消息。趙超幾次派出人前去打探消息，卻都無功而返，韃靼人封鎖了幾乎所有的出京路線。游淼對著地圖端詳，隱約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夜深了，朝中來了一名太監(jiān)朝游淼討錢，游淼叫苦道：“哪有錢？剩下二千兩了，要的話就全拿去罷?！?/br>
游淼的銀票都交付小廝帶回了江南，剩開戰(zhàn)前兌的一千兩白銀，趙超點了五百兩給那太監(jiān)，讓他帶回宮里，欠條也不打了。

“李延可能被扣住了。”趙超憂心忡忡道。

游淼蹙眉看地圖，問：“京城有密道通向外面么？”

“有是有一條，但是水道。”趙超指向皇宮后的水渠：“通往黃河邊上的一處懸崖，是以前排洪用的，非常狹隘，幾乎無法通行了，只能勉強容納一人鉆過去，你想出去求援？”

游淼搖了搖頭，一時間也說不出個究竟，他總覺得說不定李治鋒就在城外等著進來救自己，然而千軍萬馬如此聲勢，他武勇縱使再強，也不可能獨戰(zhàn)五萬大軍。

只不知道為什么，游淼單純地想在這個時候見他一面，不管明天是活著還是死了，能再見面，總是好的。

臘月二十五，天際一抹殘月，遠方隱隱約約飄來笛聲，游淼收起地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繼而緩緩走出去，站在院子里。寒風吹來，這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去睡吧?！壁w超一只手搭在游淼肩上，說：“說不定在你睡著的時候，一切都解決了，韃靼人也都走了?！?/br>
游淼苦笑道：“我倒是希望，記得小時候我跟娘回揚州去，那年發(fā)大水，娘就告訴我讓我睡覺，睜開眼的時候，大水就退了，一切都好了?！?/br>
趙超嗯了聲，說：“你也別太擔心?！?/br>
就在這時王府外又來了人，匆匆道：“三殿下！陛下讓您進宮一趟！”

趙超聽到這話又疲了，問：“究竟又要做什么？”

傳令的是個侍衛(wèi)，趙超知道這種時候也問不出什么來，只得以眼神示意游淼，自己出去一趟。

游淼不知為什么，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yù)感，遂道：“你等等?！?/br>
他回房找了一會，找到一把李延昔日給他的短匕首，遞給趙超說：“你留著護身。”

趙超：“你留著。”

“別廢話！”游淼道：“你帶著！”

趙超看了游淼一會，只得把匕首塞進靴子里，跟著進了皇宮。

外頭的樂聲隱隱停了，游淼回到房內(nèi)躺下，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這短短半年多里發(fā)生的事實在太多了。只能說睡罷，睜開眼的時候，韃靼人就走了。但在他睡著的時候，總得有人上陣殺敵，保家衛(wèi)國……而他游淼，也不能總當個乖乖睡覺的小孩。

不知不覺的，他又想起了李治鋒，想起了自己在江南的家。

夢回吹角連營，或許說的就是此刻的心境。

他又夢見了李治鋒帶著兵在戰(zhàn)場上廝殺，耳畔全是喊殺聲，士兵臨死前的慘叫聲。

游淼迷迷糊糊地入睡，直到巨響將他驚醒，一只手揪著他的領(lǐng)子，把他從床上拖起來。

“快跑！”那人的聲音在游淼耳旁焦急吼道：“游大人！韃靼人打進城了！馬上出城！”

游淼還有一半陷在夢里，伸出手漫無目的地亂抓，喊道：“怎么回事？！趙超呢？”

幾個兵士不由分說把他抱上馬，將袍子一卷把游淼裹著，又有人喊道：“小心！”

119、卷三滿江紅

“啊——！”士兵一聲慘叫，被飛來的羽箭的穿心而過，城中燃起的火光映紅了天幕，游淼被黑煙嗆得睜不開眼，背后又有人大聲喝罵，戰(zhàn)馬沖出了王府后的巷子，毫無方向地亂跑。沿途到處都是狂奔的百姓，韃靼人從大街小巷各地中鉆出來，以弓箭一頓亂射，游淼避過箭矢，幾名韃靼兵士沖向他，他忙策馬狂奔，找到了朱雀門的方向，奔向皇宮。

大火連綿不絕，從內(nèi)城燒起，覆蓋了大半個京師，天啟士兵正在與韃靼人交戰(zhàn)，游淼一路沖過去，吼道：“趙超呢？！”

士兵無暇回答，在韃靼人鐵騎的沖擊下尸橫就地，血液濺了游淼一身，游淼剎那終于清醒，意識到城破了。

“趙超！”游淼沖進了皇宮，四處全是尸體，他駐馬養(yǎng)心殿前，御花園已被燒成了火海，平奚率領(lǐng)侍衛(wèi)邊戰(zhàn)邊跑，一見游淼便吼道：“快逃！”

游淼看得心驚，韃靼人卻越來越多，平奚吼道：“別留在這里！朝后門逃！”

京城破了，所有人都在逃命，游淼策馬狂奔，沖過了玄武門，凡有追兵沖來，他便不由分說架箭上弦，扯開弓不辨目標的一箭。他伏在馬背上，奔出了外城，黑煙滾滾，京城火光一映百里，韃靼人正在源源不絕地沖進城去。

南詔元年臘月二十六日，京師淪陷。

游淼尚不知自己在睡夢中發(fā)生了什么事，下意識地策馬狂奔，天地間下起鵝毛大雪，沖到京師北方的將軍嶺下，看到一隊兵士正在與韃靼人交戰(zhàn)，忙駐馬放箭。

“跑——！”天啟軍的領(lǐng)軍大喊道。

那股士兵被韃靼人屠戮殆盡，追兵又沖了過來，游淼只得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西邊沒命狂奔。四面八方的追兵越來越多，漸漸的，一隊十余人的韃兵在雪原上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