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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采薇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0

分卷閱讀10

    ,這味道總讓我回憶起一年前的南開,書籍被大火吞噬,化為飛灰的樣子。

幸好,幸好走之前還記得帶上了那幾本書。

四周都是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炭黑與血紅像是不要錢的墨水潑灑在黃土之上,悲戚的哭聲混在焦急救助的呼喊聲中,我看見半個鐘頭之前還在托腮認(rèn)真聽課的學(xué)生半身是血,左腿不自然地扭曲著,脛骨尖銳的斷層刺破皮rou赤|裸裸地露出。我記得他時常來我這蹭課聽,叫張嶺,喜歡打球,現(xiàn)在卻是疼得冷汗浸濕了頭發(fā),躺在臟污的廢墟之中等待著臨時編織的擔(dān)架帶他去醫(yī)院救治。

我?guī)缀跤脷饴晢柫藘删?,一個醫(yī)生模樣的人告訴我,他是被倒下的墻砸中了腿,而如今昆明的醫(yī)療條件根本不可能給予太多的治療。

“那……他會怎么樣?”

“這條腿……”醫(yī)生也不過三十未到的模樣,書卷氣像是剛留學(xué)歸國的學(xué)生,“怕是保不住了?!?/br>
現(xiàn)場編制的擔(dān)架匆匆忙忙地趕制好,三五個人把幾近疼昏迷的張嶺抬上擔(dān)架,又趕忙地離開,我目送著他們遠(yuǎn)去,前不久偶遇這個總是充滿活力的年輕人的畫面充斥在腦海里,他穿著標(biāo)有清華1911的無袖背心,拿著籃球從我身邊跑過,笑著與我問好。

我不自知地握緊了拳,卻又無力地松開。

“維華”,林熙明拿著杯水快步向我走來,“潤潤嗓子?!?/br>
我含了口水在嘴里,看見何畢在不遠(yuǎn)處像是幽靈一般緩步游蕩著,“原來到哪里都逃不過啊”,他看見我和林熙明,便走近了說道。

“是的?!绷治趺鹘舆^我喝完水的杯子,嘆了口氣,“維華你的那幾本書我給你放在校舍里了?!?/br>
“好的”,我應(yīng)了聲林熙明的話,“我們先是中國人,再才是學(xué)生、是教授、是醫(yī)生、是農(nóng)名……”我斂下眼看著地上骯臟的暗紅血跡,“逃,是永遠(yuǎn)逃不過去的?!?/br>
“逃不過去嗎?”何畢喃喃道,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我其實有覺察到他封閉住了自己,軀殼來到了昆明,靈魂卻被自己束縛在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就像是在長沙的我,在這混亂的戰(zhàn)火時代里迷失了自己,只是麻痹在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恼n業(yè)之中,置身在忙碌里,得到了麻木的充實,卻失去了自己的真實。

“你逃出后為什么會想著來昆明?”我問道。

“我不知道”,何畢略略搖了下頭,“我不知道該去哪,只是聽說了清華的校友都南下來到了昆明,就來了?!?/br>
林熙明去找路邊的學(xué)生借來一個口罩,遞給我,我接過戴上。

我們?nèi)驹卩衼y的廢墟中央,眼底甚至還有熊熊燃燒不愿熄滅的火的倒影。

“你恨日本人嗎?”

“恨!”他毫不遲疑咬牙切齒地說道。

“可是我不認(rèn)為你恨”,我的聲音很冷淡,透著一股子不愿相信他說法的情感。

何畢怔楞了一下,顯得有些憤怒,卻又因著我是教授,不愿對我無禮,“你……你怎么可以這樣說!”

林熙明看了我一眼,我給了個眼神示意我沒事,他點點頭轉(zhuǎn)而去幫其他傷員轉(zhuǎn)移。

“你做過什么嗎?”我看著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沒多少神采的黑色眸子,像是一潭死水,隱隱透著腐敗的氣息,“你并沒有做什么,你只是在逃,逃去一個你認(rèn)為安全的地方。”

我指了指那些在傾倒的建筑中收拾著殘局的人們,大多都是穿著清華衣服的學(xué)生,“你與他們不同,你沒有希望。你可還記得你那篇令我眼前一亮的文章”

“哪……哪篇?”

“五四明志那篇,你在文末說道‘哲人日已遠(yuǎn),典刑在夙昔’,借用的文天祥的作結(jié),余韻留長。可是你現(xiàn)在呢?你可有效仿秦張良椎、漢蘇武節(jié)、嚴(yán)將軍頭、嵇侍中血的勇氣?”

我直視著他,嚴(yán)肅地問道,“你如此的頹然,讓我如何信你恨日本人?”

“我……我也想為小小報仇”,他仰頭看著天空,那里還有著轟炸機(jī)劃過的痕跡。

我嘆了口氣,這種關(guān)乎精神支柱的東西的的確確是要人自己去想的,只是我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看好的學(xué)生這樣一天天渾渾噩噩,像是被抽去了脊髓,空有著不愿意屈服的脊梁骨,卻失去了內(nèi)里支撐的力量。

他需要希望,哪怕這希望正如尼采所說的那樣,是萬惡之首,帶給人無盡的痛苦折磨。

可是疼痛往往是真實的,人如果不疼了,麻木了,就與死亡并無區(qū)別了。

“我們往往迷失在鮮衣怒馬的幻想之中,卻苦于捉襟見肘的現(xiàn)實,想與做,有時候相差的只是一點點的希望。你希望為小小報仇嗎?”

“希望。”

“你希望回到北平嗎?”

“希望。”

“那就嘗試著去做吧”,我勾起一個微笑,“老師并不想看到你這樣如同行尸走rou般混沌度日,你還年輕?!?/br>
我看見他深吸一口氣,右手的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閉上眼道,“我會好好想想的”,他睜開眼睛,對著我略略欠身,“謝謝先生,先生費心了。”

“我只是不想再看你這樣絕望地蹣跚下去罷了?!?/br>
何畢離開的腳步有些趔趄,像是黑暗中的人在摸索著燈,或是迷失的船開始抗?fàn)幯罅?。我轉(zhuǎn)過身去找林熙明,卻看見迎面走來了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我認(rèn)識這是我們書籍資料的管理員,寡言少語吝嗇顏笑的古稀老人,因為姓陳,我們大多尊稱一聲陳老。

陳老拿著本破爛不堪的筆記本,看見我面前這片方才上課的教室的廢墟,怔了一瞬,眉間的皺紋深了些,輕輕搖了搖頭,在筆記本上記上數(shù)筆。

我略覺驚詫,管理圖書的陳老不應(yīng)是在記錄需要重建或是修繕的教室的,這個工作往往是學(xué)生們來做的。

“陳老,咳……你這是?”

陳老渾濁的眼瞳蒙上了一層霧色,“常教授啊,我們又失去了十來本教材??!”

“什么?怎么會?!”我震驚地看著他。

“這間教室后方”,陳老指了指廢墟中燒得漆黑的墻角,“堆著才從重慶搶運來的傅斯年傅教授的部分善本,這一炮下去,又變成一地灰燼了啊?!?/br>
我……我根本不知……那還有書未被我?guī)ё摺?/br>
陳老像是終于找到了可以一說的人,滄桑少有笑容的臉上,連那一條條的皺紋都在顫抖著。

“南開的圖書館在日機(jī)的轟炸中全部被炸毀,北大圖書館里的書由于時間緊迫幾乎沒有搶出基本,梅校長本通過顧毓琇聯(lián)系將圖書館中書籍運往重慶,南渡之時只帶了很少一部分,大多是還是在重慶。卻萬萬沒有料到6月底……約莫是26、7的樣子,梅校長收到顧毓瑔的急電,在前些日子的轟炸之中,一屋子的書……全部焚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