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成果。

我這身體，左腿截肢的斷面猙獰非常自不必說，右腿雖每月都在做按摩與復(fù)健，肌rou仍是一天天萎縮下去。

我并不以此為恥，但見到周越能不在意這一點(diǎn)，還毫無芥蒂地睡在我左側(cè)，心里也十分高興。

沒去懊惱為何昨夜不警覺讓周越留宿了，我反而細(xì)細(xì)觀察起他來。

這會兒他仍是襯衫西褲的，一半身子裹在被子里，左手大大咧咧地伸出來攬住我這邊的被子，睡得正酣。

我就這么看了他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單手撐起身體往輪椅上送。

我平時起床，不論多麻煩都是靠自己的，這次也不例外。沒想到工程才剛開始便驚醒了身邊的人。

周越迷迷糊糊地抓著我的手，努力睜開眼睛，嘴里不知嘟噥些什么。

我在他面頰上輕拍一掌，他終于清醒了，看我正往輪椅上去，連忙起身抱我。

我窩在他懷里并不下去：“那臺輪椅是平時用的，早晨洗漱的時候要換床旁邊的這臺?！?/br>
他從善如流地照做了。

我心念一起，便支使他服侍我洗漱。

他動作有些生疏，卻自始自終毫不遲疑。

我看著他替我右腳套上鞋襪，不由得有些動心，按住他的后頸讓他抬起頭來。

我則俯首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他一臉不可置信，然后表情驀地明亮起來，親了親我的嘴唇。

唔……跟大學(xué)時期的女朋友完全不一樣，但滋味不錯。

他似有所顧忌，只在我唇瓣上用舌頭細(xì)細(xì)描摹。我嫌他溫吞，一口咬住他探來的舌尖，用牙齒一點(diǎn)點(diǎn)刮弄著。

這個親吻很快就變得火熱起來，我卻先一步收了手，在他嘴角輕觸一下作結(jié)。

看他有些不滿的神情，我情不自禁笑了起來：“工作去?！?/br>
然后盯著他的嘴唇挑釁：“剩下的——下班再說?！?/br>
26

帶著周越下樓時，我以為這會是美好的一天。

但現(xiàn)實總是殘酷的。

送了周越下樓，我一進(jìn)辦公室便發(fā)現(xiàn)父親正坐在我的位置上等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知他大概已經(jīng)掌控了公司的實際權(quán)力，這是來逼宮了。

然而這也算不得什么，原就是父親的公司，他要，我自然會給他，這些個布置可算是白費(fèi)了。

果然，他要我下臺。

我點(diǎn)點(diǎn)頭，也沒多說什么，就在他遞過來的文件上簽了字，爽快地讓他疑心我是不是有什么別的想法。

當(dāng)然沒有，我只是心情太好，懶得同他多扯皮。

想到周越，心里便有些莫名的甜蜜。

這感覺約莫就是戀愛了？

能有個合眼緣的人喜歡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我們之間尚有許多問題，但既然他能接受我的殘疾，別的就簡單多了。

父親對我十分看不過眼，冷哼一聲，不再糾纏公司的話題，卻又提起了邵琳，我便揀了這幾日派去的人回報的信息說了。

原來那懷孕的其實并非邵琳，而是楊小姐。

楊小姐與邵琳交往前，曾與自己的暗戀對象春風(fēng)一度，而就是那么一次，楊小姐便懷上了。如今到了兩個月檢測出來，她才交代給邵琳。

好不容易從公司少爺那邊逃出，偏偏又聽到這么個消息，邵琳驚怒交加。冷靜下來才意識到這就是公司少爺愿意照看兩人的原因，又舍不得與楊小姐分手，便跟少爺虛與委蛇著，又吊著那位欽定夫婿的胃口，讓兩人互相干擾視線，自己方得了些空閑。

事情走到這一步，邵琳還不肯放棄，看來她對楊小姐倒是一片真心。

父親似乎也沒料到邵琳竟會倔強(qiáng)到如此地步，聽了我的話，怔了怔，沒發(fā)表意見。

我知道這是隨它去的意思，想來父親近期不打算對邵琳動手腳了。

我早對她那邊失去興趣，也不會煩她。

只看邵琳有未有本事解決眼下的爛攤子了。

說完邵琳的事，父親忽然朝我陰冷一笑：“說荒唐，你可比你meimei荒唐多了?！?/br>
我先是不知所云，而后意識到父親指的是周越的事情。

自從意識到周越的感情，我也隱晦地勸過他莫做得如此張揚(yáng)，他卻不聽。

我明白父親對我這個派不上多大用場的兒子的私事管得并不如邵琳這個可以聯(lián)姻的小姐寬，便也隨周越去了。

沒想到父親今日竟提起了這茬事。

我沒有回答，暗自警惕接下來的對話。

父親接著說：“他害你如此，你竟還同他搞上了？”

他害我如此……什么意思？

見我疑惑，父親面色陰沉下來：“沉湎色相，連底子都沒摸清。”

我下意識反駁：“我知道周越與我同校，也曾加入山野社——”

“那你怎么不知他帶錯繩子，害你摔成如今的模樣？”

27

周越下午來得頗早，喜洋洋急匆匆地趕過來，卻被我堵在了門口的秘書室，并沒有放進(jìn)來。

秘書小姐之前曾隨父親在樓梯間目睹了周越與我的“關(guān)系”，此后便一直誤會著——盡管后來已經(jīng)不是誤會了，想來是不會怠慢他的。

我需要一些時間來理清思路。

我原以為周越是隊里那群后輩中的一個，不知為何注意了我，后來再起了……心思?，F(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

考慮到那家伙體貼性子，說是無以為償，以身相許來的，大抵也差不遠(yuǎn)。

然后我便有了些怒氣。

誠實一點(diǎn)的話，不止一些。

我不是為他的失誤而憤怒，這點(diǎn)很容易想清楚。

這事本不怪他，他也不必承擔(dān)失職之外任何責(zé)任，更不要提我的事故了。

受傷是我自己造成的，不需要他的多事。

那么，我這是在氣些什么？

我花了三個小時來想這個問題，眼看著窗外的天色從淺藍(lán)變成深藍(lán)再到泛著紫紅的黑色。

外間的秘書小姐過來敲了一次門，我沒開，給她發(fā)了封郵件告訴她可以下班了。

此后外間的燈仍然開著，我猜周越還在外面。

他知道苦rou計對我沒用，正如那次他也沒有在樓梯間等我一整晚。

那么這次，他留下來的理由是什么？

然后我漸漸有了思路。

結(jié)論大概是不安。

對我而言，愧疚與愛情本來沒有多大差別，只是前者的忍耐限度更低些。

我不認(rèn)為我能接受周越用前者代替后者。

尤其是在因為身體原因自己完全處于被動的情況下。

眼下，我便要找他問清楚。

懷著怒氣與不安推開辦公室的門，迎面便是周越攔在面前。

他一把抱住我的肩，把我的臉埋在他胸腹間。

此時我說不上多待見他，便掙扎起來，卻被他死死扣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