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琉大驚失色，道：“您殺了皇上？您殺了四爺？”

登宵苦笑著說：“我不知道他死成沒死成，若是他死了，這宮里本就沒幾個知道我們的，更沒有人知道我出去過一趟，我們大概就能活下來了；若是他沒死，我們就一定要死了?！?/br>
小琉說：“小琉還是不明白爺您為什麼突然就殺……不，我是說，殺是一定要?dú)⒌摹蛇@，這也太突然了啊……”

登宵搖著頭，說：“我當(dāng)時是一時氣昏了腦子，沒想清楚就做了……”

小琉沉默了一會，才說：“三爺，那狗皇帝對您做的事情，死了也是他活該，老天爺不會怪您的?！?/br>
登宵嘆了口氣，說：“我倒沒想什麼怪不怪的。但這次……總覺得他不會死。他那會那麼輕易就死了。小琉，我最不愿就是怕連累了你?！?/br>
小琉笑著說：“爺，您不知道，最後一段路，如果小琉能陪著三爺走是小琉的福氣呢?！?/br>
登宵苦笑著說：“你這丫頭……”

想了一想，登宵的笑容變得淡淡的，他說：“沒有人有義務(wù)……陪著別人去死。除了……”

除了，弄得化不開的仇恨。

小琉沒有說，登宵爺沒有再講。

在一切平靜下來後，他能等的只是等待結(jié)果——生，或是死。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殺死……或者是可能殺死自己兄弟的人，都會有這種感覺。濃得化不開的悲哀和寂寞慢慢順著血液流淌。

如果他死了……

如果他死了……

習(xí)慣了對連城的仇恨，心里面也被仇恨裝得滿滿的，再容不下任何東西。

如果有一天可以不用再仇恨了……還真是……

寂寞

接下來等待的日子出奇的漫長，宮里的戒備一日比一日森嚴(yán)，下人們都牢牢鎖著自己的嘴，生怕說了不該說的話，只是偶合用擔(dān)驚受怕的眼神偷偷看一眼寢宮的方向。

已是初冬，霜寒料峭，小琉到底沒敢打聽出什麼，只是隱隱約約的知道，連城，一直沒有上過早朝，也許一直都在沒有止境的昏迷。

登宵嘴上從來沒有什麼。身子卻有些消瘦了下來，比以往更為消瘦，下巴更加的尖。登宵一身戎馬生涯，幾時怕過死，可如今是在等死。小琉心里明白，連城如果活了，不過是等來一場又一場更為激烈的凌辱。連城如果死了，也是不好。登宵之所以一直忍辱茍活，不過是為了復(fù)仇二字，若是大仇得報，也許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勇氣，也會隨之云散煙消吧。

又過了十多天，連城終於醒了過來，早朝諸事也慢慢恢復(fù)，一切百廢待興，宮里的氣氛也逐漸的活絡(luò)起來。登宵知道這個消息，只是輕嘆一聲，默默等待自己可能的懲處。

可是奇怪的是，莫說連城自醒來之後，再沒來見過登宵一次，想像中的罪詔也遲遲不到。後來實(shí)在等不下去的小琉，裝作無心的問侍侯皇帝更衣的小太監(jiān)。

她說：“哎……我聽說，皇帝那件事……怎麼，皇帝醒來後，怎麼不抓那殺他刺客??？”

那小太監(jiān)也是一臉高深莫測的說：“我跟你說，這事可別跟別人講……我聽說，咱皇上是當(dāng)時不小心撞到了腦子，好不容易醒來的時候，別的都好好的，就是這刺客……全忘了……連帶著，似乎族譜上的有幾個王爺親戚也不記得了……偏偏是殿前侍衛(wèi)文物百官，一個都沒忘！這事也是奇了……”

小琉心下大驚，趕緊在這邊應(yīng)付了幾句，轉(zhuǎn)身就和登宵把這事一說，登宵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怔怔的，良久才說：“他倒是忘了……也罷，我和他也算是扯平了，他既然忘了我，我也再不去找他的麻煩?！?A9581041B天:)授權(quán)轉(zhuǎn)載惘然【ann77.xilubbs.】

說完了，轉(zhuǎn)身看窗外面的鳥，那鳥是登宵前天從籠子里放出來的，卻怎麼也不會飛了。

7

登宵比任何人，都更加覺得，這年的冬天，比起往年，更加難熬。

數(shù)年前，邊塞的冬天，也很冷。那時候，卻偏偏不覺得冷。累了，就一群人，點(diǎn)起幾堆熊熊篝火，餓了，就大口的吃著乾糧，打了勝仗，士兵們就幾個人幾個人的，躺在異鄉(xiāng)的泥土上，一人一壇劣質(zhì)的烈酒，一邊喝，一邊唱，一邊吼。

記得有一年，大雪封川，士兵們幾乎不敢穿戴起盔甲。他冷的受不住，跑過去和凌云擠一個帥帳。凌云就雙手捂著登宵的手，一次一次的，呵一個暖氣，用力搓揉幾下，再呵氣，再搓揉。麻木的雙手就有了溫度，用逐漸溫暖的手回捂著凌云依然冰冷的手，他記得自己天真的笑瞇了眼睛。

無邊的蒼穹，及腰的牧草，豪邁的殤調(diào)，一壇烈酒，一張彎弓，一匹駑馬，一顆丹心，一腔熱情，一個誓言，足以燃燒整個寒冬。

好冷，好冷，從來沒有這麼冷過。

為什麼陽光不肯照進(jìn)這個院落，被世人遺忘的角落，有什麼存在的理由？

小琉擔(dān)心的看著登宵裹著僅有的棉被，瑟縮著，牙齒上下碰撞著，臉色慘白，擔(dān)心的幾乎落淚。她跟了登宵兩年，卻從不知道，自己的主子，竟然這麼怕冷。她跑出去整整一天，想去找一個小火爐。於是她一個一個廚房，伙房的祈求，得到的不過是不管不顧的關(guān)門和沉默。

偶爾善意的人，微微拉開房門的縫隙，讓門外的冷風(fēng)稍微鉆進(jìn)去幾縷，示意給小琉看，每個房間，只分配了一個火爐。

半夜的時候，小琉終於回來了。她肩膀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臉凍得通紅，她找了一天的結(jié)果，不過是小半壇酒。

又是酒，烈酒。

登宵難得的眼睛一亮，隨即露出了嘻嘻哈哈的笑容，他難得的大聲笑道：“小琉，我倒是好久沒有喝過酒了！”

小琉驚訝的看著登宵，身上慢慢的浮現(xiàn)出一種她并不熟悉的豪氣。登宵豪放的讓出半個床鋪，讓小琉和他兩人盤膝坐在床上。登宵披著棉被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好笑，可他的眼睛，這一刻很亮，非常亮，像是燃燒起一種可以點(diǎn)燃人心的火苗。他仔細(xì)的捧著那小半壇酒，像捧著什麼希望和珍寶、

登宵說：“小琉，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殺敵嗎？二哥總說我天生就是要活在戰(zhàn)場上的，說我只有在廝殺的時候才像是自己?？梢云鋵?shí)還有一個理由……每次打了勝仗，我們就有酒喝了。”

登宵像是懷念般的興奮的舔了一下乾裂的唇，說：“我最喜歡喝醉的滋味了，像是在云里面，飄飄蕩蕩的，全身都暖洋洋的，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做不完的事，使不完的力?！钡窍皭澋恼f：“可惜二哥總是說我酒量差，從沒有一次讓我喝個痛快的?！?/br>
說著，登宵將酒壺湊到唇邊，小口的抿了一點(diǎn)。小琉驚訝的看著從登宵臉上，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