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結局之前

殺青醒來后的第46天。

羅布接到里奧的電話，說自己正在一樓大廳里，喜出望外地從辦公室里飛奔下來，在眾目睽睽下給了昔日搭檔一個熱烈的擁抱。

“嗨，你終于露面了！我還以為你要當一輩子的家庭煮夫呢！”綠眼睛的探員歡快地說，“那家伙怎么樣了？”

“恢復得還不錯。最近一直在做體能復建，我總擔心他cao之過急，醫(yī)生要他臥床修養(yǎng)三個月，但他總是不聽醫(yī)囑?！崩飱W語氣中微帶著無奈。

羅布意料之中地笑起來，“得了吧，他連最高法院的判決都不會聽，更何況是醫(yī)囑。”他撓了撓頭發(fā)，想起一件要緊事，收斂了笑容：“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高迪知道他已經(jīng)醒了。這兩天上頭在開會，商量對他的后續(xù)處置。高迪好像傾向于把殺青丟回雷克斯島監(jiān)獄，這樣他的精英手下——也就是你，親愛的工作狂先生，就可以毫無后顧之憂地回到崗位上繼續(xù)賣苦力了?！?/br>
里奧平靜地點了點頭，示意已經(jīng)知曉這件事?！八晕疫@陣子一直在頭疼，想找個兩全其美的辦法?！?/br>
“找到了嗎？”

“暫時還沒有?！?/br>
羅布遺憾地聳聳肩，實際上，他對殺青的感覺是既關心又鬧心。當初在廢棄游樂場兩相對決的人如果是他，估計是那一槍是下不了手的；可要是讓他跟殺青相親相愛滾上床，想想都要起雞皮疙瘩，哪怕他是個彎的也沒門?？傊X得這小子是末路毒花、黑暗天使之類的存在，或許只有里奧這種訓誡技能滿值的執(zhí)法狂才能壓制得了。而自己嘛，保持一定距離繼續(xù)關注他們就好了。

“去辦公室坐坐，順道跟高迪溝通一下？”羅布建議。

里奧正有此意，和他一起走向電梯。

電梯門打開，走出一名穿灰色西裝的FBI探員，與里奧正面對上，笑著打了個招呼：“嗨，里奧·勞倫斯，好久不見?！?/br>
“肖恩·博斯威爾，記得最后一次見面時，你跟我說要執(zhí)行一項臥底任務。”里奧與他握了握手，“祝賀順利完成?！?/br>
金發(fā)藍眼、長相端正的年輕探員苦笑了一下：“算是完成了吧，但也算功虧一簣。我的標的——羅納德·塔克曼，那個越獄狂人，你知道吧？”

羅布插嘴：“那可是個名人！15年間成功越獄28次，逼的聯(lián)邦政府不得不對外承認，監(jiān)獄系統(tǒng)存在巨大的管理漏洞，狠狠丟了把臉?！?/br>
“因為局里啟動了‘反越獄計劃’，監(jiān)獄安全保障辦公室提出個‘污點顧問制度’，嘗試把羅納德吸納進來，所以我跟他當了半個多月的同牢房室友。其實那家伙也沒那么瘋狂，反而相當聰明，這回島城監(jiān)獄的獄長栽在我們手里了，罪名是指使謀殺和貪污受賄?！?/br>
“看來你們倆配合得挺愉快?！绷_布調侃，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里奧，“你的罪犯搭檔也是個帥哥嗎？”

肖恩有點把不準這個嬉皮笑臉的同事的言下之意，愣了一下才回答：“不，但看起來挺順眼。遺憾地是，他成不了這個計劃的受益者——昨天我載著他從監(jiān)獄回局里報道時，那家伙居然從我的車里逃走了。你能想象嗎，他居然在‘聯(lián)邦調查局顧問’和‘監(jiān)獄逃犯’中選擇了后者！他還給我留了張字條，上面寫著‘對于我而言，自由并不是最終目的。我熱愛著不斷從牢獄逃脫的那一瞬間，那一瞬間的愉悅與成就感，就是我生命的意義’——這個瘋子！”金發(fā)探員此刻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哭笑不得，又帶了點恨鐵不成鋼的惱怒與無奈。

羅布忍不住大笑起來：“天哪，聽上去就像點了越獄專精的殺青！”

里奧心頭一震，目光乍然亮起來。

“中午有空嗎，能否一起用個餐？我想跟你單獨聊聊?！彼麑πざ髡f。

路過的兩名女探員恰巧聽見這一句，一臉震驚地望向他們：聽起來……像是個約會邀請不是嗎？

“我早就聽說他是彎的，現(xiàn)在可以證實了。”左邊的紅發(fā)女探員邊走邊嘆氣，“這年頭為什么帥哥十個有七個都是彎的！”

“不是還有剩下的三個嗎?！彼呐笥寻参?。

“剩下三個是雙?！奔t發(fā)女探員絕望地回答，“自從上周最高法院裁定同性婚姻合法，我男朋友就跟我坦白出柜，說他愛男人比愛女人多，你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就好像我在跟無數(shù)陌生男人共用一根按摩棒，還他媽是人渣牌的！”

“噢，親愛的！”右邊的棕發(fā)女探員心疼地摟住她的肩膀，“別管那個人渣了……其實你可以考慮一下我，我絕對只愛女人不愛男人，比他靠譜多了。”

讓我們把跑偏的鏡頭移回電梯前。肖恩聽到里奧的邀請，也有些驚訝，但他掩藏了疑惑的神色，點頭說：“沒問題，下班后我打電話給你。”然后禮貌地走開了。

羅布難能可貴地敏銳了一把，問里奧：“你想幫殺青漂白身份？”

里奧和他一起進了電梯，看著紅色樓層數(shù)字不斷跳躍，反問道：“你認為還有更好的辦法，可以避免讓他進監(jiān)獄嗎？”

“可是……那小子桀驁不馴，又全然無視法律，會同意投身曾經(jīng)是死對頭的FBI，當個污點顧問嗎？”羅布遲疑地問。

里奧深深嘆了口氣：“我現(xiàn)在頭疼的事情變成這一件了。無論如何，我先去找高迪，討論一下事情的可行性，看看我們能不能弄個‘反連環(huán)兇殺計劃’——畢竟有案例在前，我們可以援引舊例，也算師出有名?！?/br>
羅布小聲嘀咕了一句：“可那個舊例最后還是失敗了?！?/br>
“所以我不能失敗?！崩飱W沉聲說，“不論是為了殺青，還是我自己。”

殺青醒來后的第49天。

里奧在離開三天后，一臉疲倦地回到公寓，但疲倦中又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之色。

殺青正悠閑地窩在沙發(fā)上，手里抱著個厚筆記本，繼續(xù)寫新的后半部分——雖然書商那邊頂著調查局的壓力，還在掙扎要不要出版，但網(wǎng)絡上連載部分的點擊率已經(jīng)飆升到一個瘋狂的數(shù)字，催更帖子如果紙質化，估計能把整個自由女神像裱糊起來。

出于個人喜好，他不愛用電腦打字，右手寫累了，就換左手繼續(xù)寫。兩只手的字跡截然不同，但看起來都相當美觀。

里奧從后方俯身圈住他的肩膀，在頭頂發(fā)絲上吻了一下：“注意休息，作者大人，別管那些催更貼了?！?/br>
殺青仰頭跟他接了個綿密的長吻，“你知道斷更兩個月，讀者的怨念有多可怕嗎？”

里奧專注地接完吻，才想起正題，斟酌著找了一個盡量容易被對方接受的切入點：“你知道，根據(jù)局里的粗略統(tǒng)計，全美目前大約活躍著300多名連環(huán)殺手，如果我們能抓住他們，能給你提供未來幾十本的素材。”

“我們？”殺青舉起手晃了晃，金屬腕環(huán)上的兩個綠燈有規(guī)律地閃爍著，“不包括我。跟我說這個有什么用呢，探員，我可是FBI的俘虜。說起來，現(xiàn)在我不在監(jiān)獄里，應該是你的功勞，對吧？”

里奧默認了，接著說：“如果有機會擺脫俘虜和罪犯的身份，愿意嘗試一下嗎？”

殺青笑起來，笑容里微帶嘲弄意味：“等等，讓我猜一下，你們這是準備……招安？”他合上筆記本，起身走向開放式餐廳，洗完手從水槽里拎出一大塊泡過的內臟，放在料理臺的砧板上。

里奧跟過去，掃了一眼那塊顏色暗紅、充滿光澤感的內臟，立刻判斷是某種動物的肝部，令他莫名地聯(lián)想起那些被開膛破腹的受害者——天，他從沒想過這東西能出現(xiàn)在晚餐的餐盤上！

殺青拿起切rou刀，在指間旋了個刀花，輕松將它切成一片片厚度相同的薄片，鋪在盤子里，看起來像種柔軟而邪惡的藝術品。里奧挫敗地用手掌抹了把臉，走到他身旁說：“寶貝兒，我知道你不愿意，但——”

“但我如果不接受，就得回監(jiān)獄去?！睔⑶嘟涌冢翱磥砦冶仨毝x一，聯(lián)邦政府的鷹犬——還是編外的；或者聯(lián)邦政府的罪犯——這個倒是編制內。這道選擇題可真夠cao蛋的，你覺得呢？”

里奧無言以對。他了解殺青，欣賞他，佩服他，痛惜他，毫無疑問也深愛他，但現(xiàn)在，他不得不再次把對方套進他最不屑的法理道德的框架，逼他做出違背自身意愿的選擇——一切，都只為了想和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或許殺青永遠不能明白他的苦心，或許會再次用抗拒與敵意武裝自己，他已經(jīng)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

……見鬼！去他媽的心理準備！他甚至沒法想象，殺青再一次朝他冷笑以對的模樣，他沒法接受在得到一件無價之寶以后，又血淋淋地失去它！

是的，他用盡全力地想和殺青在一起，但他又有什么資格，逼一個人格健全的人，放棄自己的信仰與意愿——即使是以愛情的名義？

里奧在內心異常痛苦地掙扎著，表現(xiàn)在外的，卻是面無表情的沉默。

殺青從容利落地腌制、爆炒、調味、勾芡，幾分鐘后一盤絳褐色的南煎肝出了鍋，油汪汪地散發(fā)著一種獨特而濃郁的香味。他用筷子夾起一片，吹了吹，遞到里奧嘴邊：“吃嗎？很嫩的。”

盡管生理性反胃，里奧還是毫不猶豫地張口咬住，迅速咀嚼幾下后咽下去。

“什么味道？”殺青問。

“……我沒嘗出來。”黑發(fā)探員一臉嚴肅地回答。

殺青歪著頭打量他，嘴角慢慢勾起一絲哂笑的影子。笑影越來越盛，最后爆發(fā)成一陣極為放肆的笑聲，帶著一股得意洋洋的調謔。

他用力擁抱里奧，說：“親愛的探員，你猜猜，我愿意為你犧牲自己的意愿到什么程度？”

里奧看不見他的臉，一動不動地回答：“百分之……四十？不……百分之三十？”

“你就這么低估自己對我的重要性？”殺青笑著說，“正確答案是，不存在任何犧牲。曾經(jīng)，我的意愿是以牙還牙地宰了那些人渣——尤其是Enjoyer——單槍匹馬，我行我素，不需要任何人認同與支持。而現(xiàn)在，我的意愿還是宰了那些人渣——和你一起？噢，這真是個好主意，親愛的，為此我可以稍微忍受一下工作的方式，盡量采用不那么血腥暴力的。”

里奧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甚至忘了響應對方的擁抱：“你是說……你是說？”這個回答遠遠超過他的心理預期，以至于一時磕磕巴巴幾乎說不出話來。

“是的，我心中那頭猛獸，愿意被你用帶刺的薔薇藤蔓束縛，讓你成為我的縛獸之鏈。但是有一點不容更改——他們必須死。不論是毒死在注射臺上，還是爛死在監(jiān)獄里，總之，他們一旦落網(wǎng)，就永不能再重見天日。否則，我還會重cao舊業(yè)，用我自己的方式，替無能的FBI和聯(lián)邦政府，挖掉這些腐爛的膿瘡。”

里奧心中的震驚退去后，涌起一股巨大的狂喜。他緊緊擁抱懷中無與倫比的愛人——同時也將是未來可以交付性命的搭檔，發(fā)出哽咽般的嘆息：“Roy……”

他們水rujiao融地擁抱，直至那盤可憐的美食變得冰涼難以入口。

“現(xiàn)在先讓我先來喂飽我們的胃，再深入探討一下具體cao作流程，怎么樣？”殺青建議。

里奧的手臂從他的后背滑到了腰身，把臉埋在他的頸窩里，含糊地說：“兩者之間你漏了最重要的一項——需要被喂飽的，可不僅僅是胃，你覺得呢?！?/br>
*注：關于越獄專家羅德曼與臥底探員肖恩的故事，有興趣的親可以看我的短篇，刊登于雜志2014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