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又有這份能力。賽門，對你而言，我的行為是無心之舉，你犯不著因此感恩戴德?！?/br>
獄警擦去眼淚，沉默而固執(zhí)地搖了搖頭。

殺青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如果你非要這么想，那現(xiàn)在就別打擾我，讓我安靜地做自己想做的事，這就是對我的報答?！?/br>
“……你會一直留在這里嗎？”賽門問。

“很難說，也許我很快又會回到第五區(qū)?！?/br>
“也許那時你會需要我的幫助——一個人總會有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即使對方的力量是那么微不足道?！辟愰T堅持道，“到那個時候，請務(wù)必要來找我。”

“如果到那個時候的話?！睔⑶嘀坏每陬^上接受。

賽門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這是個新的變數(shù)，得將它也納入通盤考慮中，殺青默默地想。

第64章黑暗過往

他光著腳沖下門廊的臺階時，身后的建筑物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房子了，它熊熊燃燒、熱浪蒸騰，仿佛一團巨大的焰火在黑夜中凄烈地綻放。

他頭也不回地向前奔跑，汗?jié)竦膭⒑：谇邦~，身上還穿著充當睡衣的舊短袖短褲，狼狽得像只剛從水塘里掙扎著爬上來的小狗。他不知道方向，也沒有目的地，只是狂奔，直至一頭撞上一個正準備上車的男人，被反彈出去，摔倒在水泥地面。

“小鬼，沒長眼睛嗎？跑這么快找死??！”那人粗魯?shù)亓R道。

“算了，一個孩子而已?！迸赃叺牧硪粋€男人說。跟塊頭魁梧的同伴比起來，這個亞麻發(fā)色、五官剛毅的男人語調(diào)要平和得多，甚至上前把他扶起，隨后看見他裸露在外的細瘦的胳膊上，那些新舊交錯的淤青和傷痕?！笆軅?？需要送你去醫(yī)院嗎？”出于人道主義，男人隨口問。

他縮回手臂，試圖將它藏在背后，黑眼睛滿懷警惕地盯著對方，“不用?！彼坪鯎谋蝗俗汾s，他有些張皇地回首望了望，又轉(zhuǎn)頭說：“能不能給我一雙鞋？”

男人將視線移向他臟污的光腳，上面一些新鮮的劃痕正滲著血：“我沒有多余的鞋，但可以給你點錢，自己去買?！?/br>
他猶豫一下，接過那張鈔票，發(fā)現(xiàn)身上沒有口袋，只好揉在掌心里。“謝謝。”他低聲說，似乎恥于受人恩惠卻又不得不向現(xiàn)實低頭，“我會還你錢的。”

男人十分輕微地笑了笑：“行，如果我們還能碰見的話?！?/br>
他點點頭，拔腿就跑。之前被撞到的彪形大漢不快地嘟囔：“古怪的小鬼。是碰瓷嗎？”

“別計較了，方陣?！睖\色頭發(fā)的男人說，“你沒看見他身上棍子和皮帶抽打的傷痕，還有些煙頭燙疤，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可憐的小東西?！?/br>
被叫做“方陣”的黑人大漢聳聳肩：“那句話怎么說的，‘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老子十二歲時就把螺絲刀捅進我那變態(tài)老爹的肚子了，懦弱者活該被踐踏?！?/br>
他們上了車，開了不過幾百米，就看見路邊那棟正在燃燒的房子，它已經(jīng)快燒成廢墟了，一對中年男女似乎是房子的主人，正站在院門口大呼小叫，激動地咒罵。

“……我早跟你說過不要收養(yǎng)他！他媽的就是一頭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男主人沖著披頭散發(fā)的妻子咆哮。

女人不甘示弱地推了丈夫一把：“現(xiàn)在說這種話有個屁用！你干嘛不把他鎖好？”

減速開過的越野車內(nèi)，亞麻色頭發(fā)的男人朝同伴露出一個戲謔的眼色：“看來我剛剛資助的小家伙勇氣可嘉，不是嗎?！?/br>
消防車的鳴笛聲遠遠傳來，方陣望著火光里爭吵不休的夫妻，哼了一聲說：“好吧，我承認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但他依然是個細胳膊細腿瘦的要死的可憐蟲，我在十五歲時足有他兩個那么大?！?/br>
“你還是沒意識到，對一個男人來說，肌rou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彼耐檎f，“我喜歡那孩子的眼神，怎么說呢……像頭野生的狼崽子?！?/br>
“得了吧隊長，去年你把‘快客’收進來時也這么說過?！狈疥嚥灰詾槿坏佚b了齜牙，“我們又不是動物救難中心?！?/br>
里奧從路邊的一棟兩層公寓里走出來。按照方陣給的地址，他又連夜趕回洛杉磯，找到了這處民宅。

里面住著一家五口和兩條狗，男主人是個會計師，女主人是家庭主婦，身家清白，沒有前科，是七年前搬進來的。他們只知道搬來時房子剛蓋好沒多久，至于之前什么情況一無所知。

里奧又接連拜訪了附近的幾戶，最后從一個老婦人口中得知，那棟房子在大概十一二年前被一場大火燒毀，原來住的一對夫妻賣掉地皮搬走，開發(fā)商重建了房屋，又賣給新客戶。

“我還記得他們姓……勞根，沒錯。勞根先生是個警察，為人比較嚴厲，但也不至于難以相處，他們夫婦沒有孩子，就從福利院收養(yǎng)了一個女孩，后來那小姑娘病死了，他們難過了一陣子，又收養(yǎng)了個男孩?！崩蠇D人絮絮叨叨地回憶，“那是個挺漂亮的亞裔男孩，怕生，不愛說話，勞根先生說他有點兒自閉。”

里奧從口袋里掏出合成照片，給她看上面七八歲大的亞裔男孩：“請仔細辨認一下，這是那個孩子嗎？”

老婦人瞇眼看了許久：“有點像，但要更年長一點，十三四歲的模樣，氣色也沒這么好?！?/br>
十三四歲……里奧沉思片刻，又問：“那場大火是怎么回事？”

“誰知道呢，勞根先生說是電路問題。但我明明記得那天晚上他們兩夫妻在院子里咒罵，說是收養(yǎng)的那個男孩燒了他們的房子。從那以后，我就再沒見過那孩子，勞根先生說他離家出走了，他們找了一陣子，后來也不了了之?！?/br>
“最后再打擾一下，您知道那孩子是他們從哪所福利院收養(yǎng)來的嗎？”

老婦人搖頭不知。

里奧只好謝過她，上車后用衛(wèi)星地圖調(diào)出附近所有的福利院，一共三家，他決定從最近的一家查起。

方陣說他們就是在這里遇到十五歲的殺青，如果勞根家收養(yǎng)的亞裔男孩就是年幼的殺青，那他為什么要縱火燒毀養(yǎng)父母的房子，之前又是怎么被收容在福利院里的？里奧邊開車，邊默默想著。

為人嚴厲的警察養(yǎng)父、遮遮掩掩的失火原因、火災(zāi)后莫名失蹤的養(yǎng)子……在看似瑣碎龐雜的信息量里，隱藏著關(guān)鍵性的詞句，如同最重要的那幾塊拼圖，篩選它們，找出之間的聯(lián)系，最終拼湊出事實的真相，正是身為調(diào)查局探員的本職工作之一。

不，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