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的死因，因為他認為所有事情都是上帝的安排?！?/br>
探員無奈地吐了口氣，思索片刻后又問神父：“孩子們的日常生活，是誰在照顧？”

“修女們，教堂里的姐妹輪班照顧他們?！?/br>
“今天輪到誰？”

“是愛瑪。哦，你們今天見過她，記得嗎，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br>
他這么一說，兩人頓時想起來，當時神父正在和一個黑人小男孩討論他畫的瘦鯨魚，后來他被趕來的一名身材豐滿的修女哄走了?！澳阆氤孕◆~，馬特？好的我今晚就做煎小魚?！彼f。

仿佛絲弦被指尖輕輕撥動，那名年輕修女臨走前瞥了他們一眼的那一幕，從被忽略的記憶中抽取出來——那個眼神，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好奇與探察，它在他們身上停留了超過兩秒的時間，遠超過人們對陌生人的正常一瞥。如今回想起來，在里奧出示過FBI證件后，那雙暗綠色的眼睛里極力抑制的情緒——分明是一種無處躲藏的驚慌！

“那位叫愛瑪?shù)男夼?，現(xiàn)在在哪兒？”里奧追問。

“這個時候？大概在巡夜吧，看看孩子們有沒有尿床、做噩夢，或者身體不舒服什么的?！鄙窀富卮稹?/br>
里奧一把捉住柏亦思神父的手腕，動作粗暴地拉到樓梯邊，迅速將一副鋼銬穿過欄桿，將他兩只手腕扣在一起?！氨福窀?，沒有直接證據(jù)證明這些孩子不是你殺的。在沒洗脫殺人嫌疑之前，麻煩你在這里待一陣子，會有警察來找你的?！?/br>
神父扯動手腕上的鏈子，發(fā)出金屬敲擊的脆響，他煩惱地說：“你這樣，我沒法禱告了?！?/br>
“哦，你可以試試趴在樓梯扶手上，”聯(lián)邦探員不以為然地說，“反正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靈，不是嗎？”

如同撥云見日，神父露出了歡喜的笑容，“你說的對！用心靈和誠實敬拜主，主才悅納。禱告不受時間、空間的限制，只要用敬畏、感恩的態(tài)度向天父訴說。”他努力讓自己扒拉住欄桿，雙手合握，開始字正腔圓地背誦起了禱告詞。

他甚至沒有多問一句兩個離開的不速之客，為什么要找愛瑪修女——比起禱告，這些事一點也不重要，不是嗎。

第31章輪回

兒童福利院位于教堂東側(cè)的一棟兩層小樓里。里奧和李碧青走進一樓樓道時，看見穿著黑裙的修女豐腴的身影，正輕手輕腳地從其中一間寢室里出來。

在抬頭發(fā)現(xiàn)他們的那一刻，她的圓臉上掠過一抹震驚與惶然之色，強自鎮(zhèn)定地說：“先生們，你們是怎么進來的？這個時間段教堂不對外開放，請你們馬上離開，否則我就要報警了！”

“愛瑪修女？”里奧一臉嚴肅地問。

“是……”修女不自覺地回答。

里奧掏出證件在她面前一晃，“FBI。有一件連環(huán)兇殺案，我們需要你配合調(diào)查，關(guān)于這間福利院里的孩子——”

他話沒說完，愛瑪如同被陷阱的尖刺扎到的野獸，倏地竄起來，慌不擇路地頂開身后的房門閃進去，迅速關(guān)門上鎖。

房內(nèi)傳來玻璃碎裂與硬物落地聲。

里奧立刻用力猛撞兩下房門，沒有撞開，隨即用套了消音器的格洛克，在門鎖邊沿連開兩槍。

門被一腳踹開，屋里已杳無一人，一扇玻璃窗連同木條窗棱被砸得粉碎，看來這位身材健壯的修女剛剛破窗而逃。

李碧青伸手一摸窗邊兒童床上的被單，急道：“還有余溫，她帶走了這個孩子！”

“快追！”聯(lián)邦探員跟著跳出窗子。

他們追著不遠處模糊的影子跑過整個后園，修女憑借對環(huán)境的極其熟稔逐漸拉大了追逃雙方的距離。隨著陡然響起的汽車發(fā)動機聲，一輛灰色佳美碾過中庭廣場，沖開關(guān)閉的鐵柵大門，轟鳴著向教堂外馳去。

里奧和李畢青飛奔出大門，立刻發(fā)動停在墻外的雪弗蘭，爭分奪秒地追去。

顯然這輛政府配備的SUV的動能，要遠超一輛使用了七八年快要退役的老式小轎車，不到十分鐘他們就追上了它，看見它正慌里慌張地朝鎮(zhèn)外小路逃竄——這條小路從森林的邊緣地帶穿過，通往相鄰的郡縣。

里奧邊開車，邊給州警伊登打電話，讓對方通知縣警，組織人員圍捕。當他掛斷通話時，那輛灰色佳美已進入手槍射程之內(nèi)。

“幫我把著方向盤！”他對副駕駛座上的李畢青說，然后把頭和胳膊整個伸出車窗，舉槍瞄準前車的后輪胎。

他開了三槍，有兩槍命中目標，瞬間癟掉的輪胎讓汽車垂死掙扎了幾十米，而后沖出路基，歪歪扭扭地停在了稀疏的林木間。

聯(lián)邦探員推開車門跳下來，舉著槍喊：“下車！慢慢打開車門，一個人下來！”

片刻的沉默后，愛瑪打開駕駛座的門下了車，但不是一個人。她結(jié)實的左臂從一個孩子的腋下穿過，把她勒在胸前，右手握著一柄裁紙刀，鋒利的刀刃頂住小人質(zhì)的脖頸。那是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穿著白色棉睡裙，淺金色的長卷發(fā)亂蓬蓬地像一大叢海藻，在突然的鉗制下驚慌害怕地掙扎哭喊。

——黛碧！

里奧舉槍的手臂僵在夜風中。

眼前的這一幕……是時光倒流回到了五年前，還是含恨的冤魂終于重現(xiàn)人間？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臉上肌rou僵硬得像一座拙劣的雕塑，為了控制不自由主顫抖起來的唇角，他死死咬緊牙關(guān)，繃直的下頜線條冷硬如金屬。

“放下槍！不然我殺了她！”愛瑪緊張地盯著他，暗綠色的眼睛里迸射出驚恐與兇暴交織的光，“別以為這只是個威脅，你知道我說到做到！丟掉槍，后退，后退！”

里奧知道，按常規(guī)自己必須表示出一些軟化的姿態(tài)，來暫時緩和兇犯失控的情緒，避免刺激對方不顧一切地下殺手，但他動不了——他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的思維在頭顱中飛旋，但軀體卻僵硬如石，仿佛有一道閘門將它們之間的神經(jīng)聯(lián)系徹底切斷！

他以為在坦白一切過往的陰暗后，終于可以走出那個迷宮般循環(huán)反復的噩夢，重新呼吸新鮮的空氣——但沒有！他仍身處噩夢，之前的如釋重負只是一個可笑的愚弄。他聽到塔鐸的嘲笑聲，瘋狂而得意洋洋地回蕩：“開槍啊！讓我們再玩一次這游戲，就像之前～之前～之前的無數(shù)次那樣，射穿她的脖子，讓血柱漂亮地噴出來……快點開槍，我都等不及了！”

——不！醒來！里奧，快點醒來！他的靈魂在被禁錮的軀殼里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