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說：“我知道?！?/br>
康涂：“……”

趙政笑道：“真的走了?！?/br>
院落中人很少，只有一個小孩搖搖晃晃地抱著個碩大的水桶，非要橫公魚住進(jìn)去，沒有什么人阻止他們的玩鬧，長時間的白晝讓大家感到精神不振，雖然日頭一直不是很足，但是大地卻持續(xù)升溫，這里變得越來越熱了，農(nóng)作物干枯，草木萎黃，橫公魚因為只能在黑夜化出人形，現(xiàn)在變得不人不魚。雖然現(xiàn)在為時已晚，但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終于開始意識到，他們不能沒有黑夜。

趙政去找燕靈飛時，他正抱著臂假寐，聽見腳步聲便提前睜開了眼，趙政推門走進(jìn)來，他問：“怎么？”

趙政：“找你聊聊?！?/br>
燕靈飛一偏頭，觀察著他的神色，問道：“康涂的事？”

趙政點了下頭：“算是吧?！?/br>
燕靈飛明白了：“你跟他說了?！?/br>
“說了。”

燕靈飛翻了個白眼，道：“所以干什么，迫不及待地過來氣我這個孤寡老人是嗎？”

趙政沒理會他的調(diào)侃：“有點心慌?！?/br>
“怎么突然做了這個決定？”燕靈飛看著他問，“我以為你要裝到最后呢?！?/br>
“說不好，”趙政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天花板，手放在額上，說道，“別問我這個了，說點別的?！?/br>
燕靈飛非常惡毒道：“那說什么，咱們的游戲規(guī)則想不想聽？最后只有一個人能走出去哦?！?/br>
趙政姿勢不變，右手隨手喚出一塊石頭，沖他扔了出去。

燕靈飛躲過去，嘴上還是很欠揍：“就算你們都能出去，你打算怎么辦，跟他會二十一世紀(jì)，還是帶他去秦？”

趙政又扔出一塊石頭，警告道：“別惹我?！?/br>
“雖然康仔不錯，”燕靈飛說，“但你確實沖動了，你的決定對你倆來說都不一定是正確的?！?/br>
趙政嘆了口氣，坐起身來無奈道：“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燕靈飛說的這些話他自己也清楚，根本不需要他再說一遍。

“你想聽好聽的我也能說啊，”燕靈飛攤手，虛假地道，“加油，心懷希望，車到山前必有路哦?！?/br>
趙政更煩了，站起身來就要走，不想再浪費時間。燕靈飛道：“但是你還是挺勇敢的，我很佩服你?！?/br>
“我認(rèn)識你三十多年，這是你做得第一件讓我覺得佩服的事情，你之前都挺不是人的?！?/br>
趙政哭笑不得：“什么？”

燕靈飛嬉笑著說了些正經(jīng)話：“我之前其實不怎么看得上你，太能裝逼了，活得像個假人一樣，看著都累，但是今天還挺爺們的，雖然挺沖動吧?！?/br>
趙政：“你是不是在討打？”

“你揍唄，”燕靈飛大大咧咧道，“我馬上去告訴康仔你后悔了。”

趙政又坐了回去，說道：“我沒后悔?！?/br>
燕靈飛無趣道：“知道，你就是焦慮，過幾天就好了?！?/br>
趙政：“我在想，我沒有必要一直做正確的選擇?！?/br>
“錯，”燕靈飛否定道，“是你自以為正確的選擇。如果你是康涂那樣的人，那隨心而活，該吃吃該睡睡，愛情來了就談戀愛，就是正確的，如果你想做嬴政，那么你就存天理滅人欲，好好當(dāng)你的大丈夫，也就別再談什么兒女情長。正確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全看你想怎么活?！?/br>
“你既想感性又想理性，是不可能的?！?/br>
趙政出了口氣，沒有反駁，依舊聽著。

燕靈飛接著道：“雖然這個問題我也有，但是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只是在為你自己活，別被莫名其妙地標(biāo)準(zhǔn)所束縛?！?/br>
趙政：“我像是背叛了自己的一些——”

“我懂的，”燕靈飛直接打斷，“我第一次放棄任務(wù)時也有那種感覺，我知道我該堅持，但是還是放棄了，我不愿意遵從任何人的規(guī)則，包括自己的，就算總是一路在做減法，也不想勉強自己?！?/br>
燕靈飛說：“三十年了，你也該丟掉一些東西了。”

他難得的走心，趙政問：“你好像很喜歡康涂?！?/br>
“不是你的那種喜歡，”燕靈飛說，“但他不錯，真是便宜你了?！?/br>
第75章刑天之罰（六）

康涂并非一個多么出色的人，但也不平凡。每個人身上都難免會有陋習(xí),自私、貪婪、懦弱、自負(fù)、自卑、吝嗇等等,他們的皮囊看上去都很友善，但是相處久了,那些刺便會露出來,傷到親近的人。沒有哪個俗世間的人能不傷害任何人過完一生，康涂也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他也有這些問題，可與他相處中，幾乎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因為他身上的所有刺都沖向自己。

在燕靈飛眼里,康涂就是個沒有脾氣的普通人,像一塊海綿,外界給了他一拳,他也只會自己慢慢地消化。

“我看那個管理員好像對他有點意思,”燕靈飛說，“你自己注意點吧，他長成那樣,脾氣又好，我看也不缺你一個?！?/br>
趙政好像聽見了笑話：“脾氣好？”

“成啊，”燕靈飛反問，“這還不好嗎？”

趙政心說：“那你是沒見到厲害時候的樣子。”

康涂不和別人發(fā)脾氣，不吵架，但不代表不跟趙政吵,只能用牙尖嘴利來形容。

燕靈飛不耐煩道：“差不多了？還想聊啥？”

他自己還一堆爛攤子，不想疏導(dǎo)別人的感情。

趙政說：“你呢？”

“我就這樣了，”燕靈飛很光棍兒地道，“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就很好。我不適合和別人一起生活，懶得哄人，放不下面子。我看我命里也沒有感情這個東西，要真讓我和誰度過后半生，我還有點不敢想。”

他自己是有主見的人，趙政也是有主見的人，他來找燕靈飛也不是為了聽什么勸的，只不過是想找個人來跟自己整理下思緒，燕靈飛無法說服趙政去做什么，同理，其實趙政也勸不了燕靈飛。他們的人生都只能自己走。

所以趙政只是點頭，說了句：“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

“也沒啥數(shù)，”燕靈飛胳膊撐在腦后，倚在床上無聊地道，“隨便活著吧，不強求了?！?/br>
燕靈飛道：“阿九和康涂不一樣，不是一類人——算了，不說這個了，你怎么打算的？咱們就留在九州了？”

他不想聊，趙政便沒有強求，反問道：“你是怎么想的？”

燕靈飛：“走一步看一步嘍，反正現(xiàn)在咱們也跑不了，在這打聽下風(fēng)聲，其他人還沒找過來估計也是遇上事了，別指望了他們。”

趙政：“我也是這樣想的，來了也沒用，全扣在這了?！?/br>
共工的力量非常強大，并非是他們可以抗衡的。

燕靈飛打了個哈欠道：“兄弟，還有沒有事，我困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