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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遲鈍的運動神經(jīng)像前面提到過的,只利于我保身。所以,我把書包放到桌上,慢慢騰騰地爬上窗臺。制服前胸的掛鉤,被壓在石頭窗臺上,與我瘦弱的肋骨相摩擦,使那兒發(fā)出一種夾雜著悲哀的甜美的疼痛。翻過窗子跳到雪地上時,那輕微的疼痛,爽快地緊緊纏繞住我的新,使我充滿直打寒戰(zhàn)般的危險情緒。我將自己的水鞋,輕輕地貼在那腳印上。看起來很大的腳印,只跟我的差不多。我忘了腳印的主人也穿著當時在我們中間流行的水鞋。一量,覺得那腳印不是近江的?!墒牵樦_印朝前找,我眼前的期待也許會被辜負。就連著不安的期待,不知為什么也吸引我。近江在這種情況下只不過是我期待的一部分,也許是出于對比我來得更早,在雪上留下腳印的人的好奇心,也許是對一種被侵犯后產(chǎn)生的未知的復仇憧憬,我氣喘噓噓地順著鞋印追尋過去。像在石子路上跳動一樣,跟著或是黑黑的有光澤的泥土上的,或枯草中的,或是臟張的硬雪上的,或是石子路上的腳印走去。于是,不知不覺地,我發(fā)現(xiàn)我自己的步伐變得跟近江的大步子一模一樣。過了科教樓背后的陰影,我站在寬闊的cao場前的高臺上,300米的橢圓形跑道以及被它圍起來的起伏很大的場地,難以區(qū)分地全被晶瑩的積雪所覆蓋。在運動場地的一角,兩棵巨大的山毛櫸緊緊挨靠在一起,那在旭日照耀下拖得長長的影子,給雪景增添了某種偉大氣氛,不得不侵犯的愉快舒暢的謬誤意味。巨大的樹木,在蔚藍的冬日天空和地面白雪的映襯以及在朝陽從側(cè)面的照耀下,帶著塑料制品般的精密聳立著,從干枯的樹椏上時而將沙金般的雪滑落下來。排列在cao場對面的一棟棟少年宿舍,以及與它緊挨著的雜木林,看上去像是仍在睡夢中尚未翻身,以致連那很小的聲音也發(fā)出曠渺的回聲。我因這大片的耀眼光線,一時什么也沒看。雪景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新鮮的廢墟。那古代廢墟不可能有的無邊無際的光線和輝耀,落在這虛假的喪失上。在廢墟的一角,約5米寬的跑道上的白雪上,寫著巨大的文字,緊靠件我的那個大圓圈兒,是個O字,它對面寫著個M,在遠一點的地方橫寫著個長長大大的I。是近江!我追尋而來的腳印,通向O,再從O到M,從M到達I。近江把頭埋在白圍巾之中,兩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用穿著水鞋的叫來回蹭著,地上的雪,正在加長那個大大的I字。他的影子與場地上的山毛櫸的影子相平行,旁若無人地盡情地伸延在雪地上。我雖覺得臉上一陣發(fā)熱,但仍用手套去包雪球。雪球被扔了出去。它沒夠到近江。但是,寫完I字的他,也許是無意地將視線投向了我這里。“嗨!”我雖然擔心近江大概只會表示出不開心的反應,可我被莫名其妙的熱情所驅(qū)使,這樣叫著然后馬上沖過高臺、急坡跑了下去。這時,意外地,他那充滿力量的親切叫喊聲向我傳來。“喂,別踩字!”我不由感到,今天早晨的他,的確與平時的他不一樣。他回到家也絕不做作業(yè),總是將教科書之類放到學校衣物存放室,常常是兩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來上學,熟練地脫去外套,在最后一刻加入到隊列的尾部。惟獨今天早晨,不光是一大早就孤零零地一個人在消磨時間,而且還以他獨特的親切、粗魯?shù)男δ樣悠綍r被他看作是孩子而正眼都不看一眼的我。這真是沒想到。我是多么地期待著這笑臉和富有朝氣的雪白整齊的牙齒啊!但是,隨著這笑臉的接近并看青出后,我的心忘記了剛才喊“嗨!”時的熱情,被無以自容的畏縮所緊閉。理解阻礙了我。他的笑臉像是要掩飾那“被理解了”的弱點。這比起傷害我,更傷害了我所一直描繪的他的影象。我在看到被寫在雪地上他那巨大的名字OMI的一瞬間,也許在半無意識中了解了他孤獨的各個角落。包括他這么一大早就來到學校,以及他自己卻不很了解的實質(zhì)動機。——要是我的偶像現(xiàn)在將心靈之膝跪在我的面前,辯解說是“為打雪仗才早早來的”,那么比起他所喪失的自尊,我倒會覺得將有更重要的東西從我心中消失。我焦慮地感到,必須由我先開口。“今天打雪仗不太行嗎?”我終于開口說道,“本以為會下得更大些?!?/br>“恩!”他變得滿臉不悅。那結(jié)實的臉的輪廓又變得緊繃繃,恢復了對我的一種目不忍睹的輕蔑。他的眼睛,想努力將我看作孩子,且閃動著憎惡之光。他的內(nèi)心有些感謝我一句也沒問他雪地上寫的字,而他想要抗拒那感謝的痛苦吸引了我。“哼!戴他媽的孩子手套。”“大人不也戴毛線手套嗎?”“真可憐!你大概不知道戴皮手套的感覺——是不是?”他突然將被雪弄得潮潮的手套,捂住我guntang的臉頰。我躲開身子,臉頰上燃起新鮮的rou感,像烙印一樣留了下來。我感到自己正用極為清澈的目光注視著他。——從這時起,我愛上了近江。要是允許那種粗俗的說法,這對我來說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戀愛。而且,這明擺著是與rou欲栓在一起的愛。我焦急地等待著夏天,哪怕是初夏。我想那季節(jié)會帶來看他赤身裸體的機會。甚至我內(nèi)心處還抱著更加見不得人的欲望。那就是想看看他那“大個兒的東西”的欲望。兩副手套在記憶的電話上混了線。我不由感到,這皮手套和下面說的參加儀式用的白手套,一個是記憶的真實,一個是記憶的虛假。對于他粗野的容貌,也許皮手套般配。可是,正因為他粗野的容貌,也許白手套更合適。粗野的容貌,——雖然這么說,可它只不過是在少年們中間,只混雜著一個常見的青年的臉所產(chǎn)生的印象。他連骨骼都是清秀的,個子比我們中間最高的學生矮得不多。只是像海軍軍官軍服一樣的我們學校的粗糙的制服,用少年那尚未長大的身體來穿就難以穿得合體,而只有近江一個人穿起來,那制服才有充實重量感和一種rou感。用嫉妒和愛交織起來的目光,看那從藏青色嗶嘰制服可以窺見的肩膀和胸部肌rou的,應該不止我一個人。]他的臉上,始終浮現(xiàn)著某種可稱作陰沉的優(yōu)越感,這是因多次被傷害而燃起的那類東西。降級、開除……這些悲慘的命運,似乎被他認為是因挫折而產(chǎn)生的一個“意欲”的象征。是什么樣的“意欲”呢?我能朦朦朧朧地想象他那“罪惡”的靈魂肯定存在著龐大的陰謀,這陰謀肯定是連我自己都還未十分認清的東西。總之,在圓臉的淺黑色面頰上,聳立著傲慢的顴骨,在造型漂亮、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