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畢竟，約瑟夫神父雖無品階，卻大名遠(yuǎn)播。他乃是紅衣主教最信任的摯友、最得力的助手——那些紅衣主教的偉大光環(huán)下不容存在的暗影，便盡數(shù)歸他掌管。他左手托著潔白無瑕的十字架，右手握著龐大復(fù)雜、無孔不入的情報網(wǎng)，而那些間諜、暗哨與殺手的一切陰謀活動，無不為紅衣主教的利益而服務(wù)。他一心向善，滿懷崇高，殺人滅口，不擇手段。如果黎塞留是個難解的謎團(tuán)，約瑟夫便是個不容窺探的黑洞。

室內(nèi)的長談結(jié)束時，已經(jīng)是深夜了。燭光將兩人對坐的影子拖曳過地面，覆上了墻壁。那張地圖正鋪在桌上，主教的指尖在拉羅舍爾的位置上一下下地點(diǎn)著。

“法國百廢待興，英國虎視眈眈，我們輸不起任何戰(zhàn)爭。但是這個禍患只會越拖越大，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他沉重地吁了口氣，“毒瘤必須盡早剔除。這場仗非打不可，是成是敗……全都由我承擔(dān)?！?/br>
約瑟夫微笑地看著他：“我會幫你?！?/br>
“為什么？”

神父一愣：“當(dāng)然是因?yàn)椤切┬陆掏剑緫?yīng)受到神罰。”

“是么。”主教淡淡應(yīng)了一聲，疲憊地合上眼，“不早了，神父旅途勞累，早些休息吧?！?/br>
約瑟夫欠了欠身，起身朝門口走去。

“……可是他們又何罪之有呢？他們只是想要自?！?/br>
神父的腳步停住了。主教依舊閉著眼，聲音輕得像是入了幽冥。

“我死后，一定會下地獄?！?/br>
尾音消散于寂靜。

約瑟夫在門邊站立不動，仿佛凝成了雕塑。過了許久，他終于動了動干澀的唇，微笑道：“我和你一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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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感覺好點(diǎn)了嗎？”當(dāng)晚白晟的電話就撥了過來。

“嗯，退燒了?！?/br>
“那就好。我已經(jīng)好好教育過小昊了，下次讓他當(dāng)面向你道歉。你別生氣，這孩子就那德性……”

“我沒生氣?！?/br>
白晟停頓了一下，大概覺得沒必要在這點(diǎn)上較真：“哦。說起來，今天是辰川送你回去的啊？”他試探著問。

“是的?！?/br>
“路上一切還順利吧？”白晟總覺得這事兒不靠譜，他怕自家哥哥那脾氣會跟人發(fā)生齟齬。

“嗯——”白祁挑了挑嘴角，唇上似乎還殘留著溫?zé)岬挠|感，“挺順利?！?/br>
白晟松了口氣：“辰川人不錯。長相說不出哪兒還挺像他爸，性格也是……哦對了，上次許總還問到你了，要我代他向你問好。”

“他還記得我？”

“當(dāng)然，他還去看過你好幾次，只不過那時候你還沒蘇醒……”白晟突然閉了嘴。

白祁也不接話，漫不經(jīng)心地刷著微博。前幾天放出的新一集RR底下，全是亂打雞血的小姑娘擠作一團(tuán)滾來滾去。

——跟你一起下地獄什么的簡直是告白金句！官方逼死同人再創(chuàng)新高！待我紅袍加身神父娶我可好！……

——主教不能更傲嬌?。∧氵@是蹲墻角求安慰的節(jié)奏吧！……

“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掛了，哥晚安?！?/br>
“晚安?！?/br>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很虐QAQ，一想到最后居然是神父走在了前頭，再想象一下主教在他墓前回憶起這句話的心情……

——嗚阿啊啊啊右邊神補(bǔ)刀!

——“說好了要陪我下地獄，你走之后，人間就成了地獄……”

——臥槽！最右你！夠！了！?。?/br>
——你怎么能留我一個人？

——你怎么能讓我連活著，都成了一種背叛？

……

白祁“啪”地合上了電腦。

夜色漆黑，窗玻璃上映著一道蒼白模糊的影子，仿佛離散的幽靈。

“你該滾了。”他平靜地說。

他就這樣久久地與之對視著，直到那幽靈的唇邊浮起一絲溫柔入骨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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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這天，許辰川待在家里幫著舒穎麗整理屋子。

“辰川，快來快來。”舒穎麗不知從哪里翻出了一本相冊，興致勃勃地招呼他。

許辰川湊過去看了看，相片中是個年輕男人，高挑俊朗，對著鏡頭笑得頗有風(fēng)度。

“你爸那會兒真是帥得命犯桃花。他們都說兒子像母親，可你偏就像你爸，特別是眼睛?！?/br>
許辰川偏過頭仔細(xì)看了看她：“我的臉型和嘴巴像你?！?/br>
“你小時候還像我多些，看——”

舒穎麗往后翻了幾頁。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不知被鏡頭后的什么東西吸引了注意力，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

“……噗，像個白癡?！?/br>
“亂說，多可愛?！笔娣f麗瞪他一眼，“可惜你這孩子從小就不愛拍照，出國以后每次問你要張照片，比催債還難?！彼址藥醉?，“啊，這是我在大學(xué)的時候?！?/br>
“美女嘛！”許辰川真心實(shí)意地夸道。

“P過的唄。那時候不懂事，P完之后還刪了底片。我告訴你，底片一定要留著，否則老了都不記得自己當(dāng)初長什么樣，還真以為自個兒是天仙呢。”

“……這種事不必告訴我的?！?/br>
“還有這張，嘖嘖，這是第一次帶你去旅游……”

許辰川聽她絮絮叨叨地回憶著往事，努力集中注意力，忽略那些紛紛擾擾的思緒。

白祁到現(xiàn)在還沒聯(lián)系過自己，也沒見他上線。許辰川甚至懷疑他會不會睡醒就失憶了，壓根不記得那個沒頭沒尾的吻。

或者清醒之后打退堂鼓了？白祁不像是那種人啊。

許辰川心里頗不是滋味，自己這樣干等著就跟個深閨怨婦似的。他決定再等一天，如果白祁再不做表示，就主動找上去攤開來講。

舒穎麗合上相冊：“行了，我要幫你爸做飯去了，你把剩下的收拾一下，然后去買點(diǎn)水果來。今晚你程叔叔他們來做客?！?/br>
許辰川這才想起這茬，問：“他們？除了他還有誰？”

舒穎麗挺稀奇地看了他一眼：“還有沈叔叔啊，你不記得了？小時候帶你去甜品店玩的時候，你可喜歡他了，扒著大腿不放手?！?/br>
“哦，就是那個店里打工的小叔叔吧?！痹S辰川恍然，“一晃這么多年了，他們兩個還有聯(lián)系？”

舒穎麗的眼神更稀奇了：“有，一直有?！?/br>
許辰川看著她的反應(yīng)，心中升起了一絲微妙的預(yù)感。

他的猜測很快得到了驗(yàn)證。拎著買來的水果走回家門口時，就看到兩個男人站在門前，正要按門鈴。

許辰川的目光在他們牽在一起的手上停留了兩秒，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信息，對方已經(jīng)聽到了腳步聲，一起轉(zhuǎn)過身來。

“臥槽這不是小辰川嘛！怎么都長這么大了！”沈冀歡快地?fù)]揮手。

許辰川被這歡脫的聲音勾起了兒時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