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huì)便在眼前，由不得二人多想。

    岳山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引開煬帝，即便如此，他們也只有一刻鐘。

    聽得里面人回復(fù)，左士小心道：“花匠來了?！?/br>
    吳裙長(zhǎng)睫輕輕顫了顫，依舊在桌上趴著：“讓他們進(jìn)來吧?！?/br>
    那人只回了一句便不說了。

    左士回頭看著身后二人道：“該說的咱家都說了，千萬(wàn)記住一點(diǎn)：不要抬頭直視九公主?！?/br>
    “否則小心你們項(xiàng)上人頭?！?/br>
    他語(yǔ)氣鄭重，寇仲與徐子陵互看了眼，低頭應(yīng)是。

    天已暗了下去，勤政殿內(nèi)卻只余一盞燭火隔著屏風(fēng)搖曳著。

    吳裙指尖輕點(diǎn)著火苗，忽然問：

    “你們叫什么名字？”

    第93章

    大殿上靜靜地, 簾帳外的香屑緩緩被風(fēng)吹散。

    寇仲與徐子陵互看了眼，低聲道：“奴才喚作范大，家兄喚作范二?！?/br>
    他話音剛落藏于袖間的手指微微彎了彎，卻被另一雙手捉住了。

    徐子陵搖了搖頭。

    那聲音無端有幾分熟悉, 清俊青年低著頭，心中幾番思量。

    正這時(shí)，一陣腳步聲傳來。

    “陛下，九公主來了?！?/br>
    左士跟在身后輕聲提醒道。

    煬帝擺了擺手：“退下吧?！?/br>
    他剛從死獄出來, 一身煞氣, 可到了這勤政殿便瞬時(shí)溫柔了下來。

    大門被緩緩?fù)崎_, 寇仲與徐子陵心中陡然一驚, 連忙跪在了地上。

    楊廣微微瞇了瞇眼，陰驁地目光掃過殿前低著頭跪拜的青年：

    “你們是何人？”

    左士剛欲退下，聽聞此話便立馬跪在了地上：“陛下, 白日里您吩咐要在殿前移種些桃花，這兩個(gè)奴才是花園那邊的花匠。”

    他說完便低著頭，豆大兒的汗珠順著額前緩緩滑落。

    那花匠二人亦是誠(chéng)惶誠(chéng)恐的樣子。

    煬帝冷笑了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寇仲與徐子陵余光互看了眼, 握在袖中的手緊了緊，已作出若是被揭穿便殺出隋宮的準(zhǔn)備。

    左士后背已經(jīng)濕了，風(fēng)動(dòng)門扇吱吱作響。

    寇徐二人掌心汗?jié)?，慢慢屏住呼吸?/br>
    正這時(shí)忽然聽到一道軟軟柔柔的聲音, 吳裙略有些困頓地眨了眨眼：“二哥回來了么？”

    許是剛睡醒, 那聲音還帶著幾分嬌憨, 聽得人心尖□□。

    楊廣身上煞氣漸漸散了下去：“吵到阿裙了？”

    他聲音溫柔，徐子陵和寇仲尚未來得及松口氣便聽見了那個(gè)熟悉的名字。

    “等了二哥好久?！?/br>
    吳裙輕輕笑了笑從屏風(fēng)后漫步而出，她語(yǔ)氣親昵，即便是撒嬌抱怨也讓人聽的心頭溫軟。

    青緞裊裊地散在臺(tái)階上，像一朵溫柔的水蓮。

    徐子陵余光掃到一抹青色時(shí)心神大震。

    阿裙，九公主原來是她。

    寇仲袖中手握得緊緊地，低著頭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楊廣輕輕揉了揉那綢緞似的烏發(fā)，順著她輕哄道：“是二哥不好?！?/br>
    這姿態(tài)實(shí)在不像外間傳言暴虐嗜殺的帝王，可吳裙卻已習(xí)慣了，像從前一般歪頭輕輕蹭了蹭那手掌，彎著月牙兒似的眸子笑道：“二哥回來就好。”

    她話音剛落又嘆了口氣，對(duì)著地上跪著的二人道：“你們下去吧?！?/br>
    寇仲與徐子陵對(duì)視一眼，便見左士連忙叩頭，轉(zhuǎn)身朝二人道：“還不快走。”

    這煬帝明明在殿中，左士卻聽了九公主的，二人心中驚駭，卻也識(shí)時(shí)務(wù)慢慢退了下去。

    出了殿外，那大太監(jiān)微微吐了口氣：

    “也算你二人運(yùn)氣好遇見了九公主，要不然陛下心情不好，今日小命都得丟在這兒?！?/br>
    寇仲與徐子陵連忙稱是。

    待離了這天子起居之處才松了袖中手。

    “子陵?！?/br>
    寇仲突然道。

    徐子陵像是知道他要說什么，微微搖了搖頭：

    “無論如何，她今日救了我們?！?/br>
    誰(shuí)能想到那在洛陽(yáng)郊外小院里遇見的絕色美人便是這大隋最尊貴的九公主呢。

    今日一切倒似幻夢(mèng)一般。

    寇仲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想再多留一天。”

    “你還想去偷那花名冊(cè)？”

    徐子陵皺眉。

    煬帝已經(jīng)對(duì)他二人有印象，若是再來恐怕連命也沒了。

    岳山的魔氣只是破壞體內(nèi)經(jīng)脈不能練武，此刻看來卻比在煬帝眼皮子底下偷東西安全。

    寇仲嗤笑：“誰(shuí)在意那老家伙，我只是想去問問阿裙愿不愿意跟我們走?！?/br>
    他總怕她是被脅迫留在這兒，畢竟這后宮里的胺贓事誰(shuí)能說得準(zhǔn)呢。

    徐子陵目光柔和了些，伸手拍了拍寇仲肩膀：“我陪你?！?/br>
    兩人性子一靜一動(dòng)，少有的在這件事情上一致了。

    想到那穿著青緞溫柔孱弱的美人，徐子陵嘆了口氣：

    ‘或許那人早已認(rèn)出了他們。’

    夜色沉沉，清涼月光斜照在這宮墻玉瓦琉璃之上，無端有些寂寞。

    勤政殿內(nèi)：

    吳裙拉著那溫柔帝王來到案幾前。

    “二哥閉上眼睛?！?/br>
    她輕聲道。

    楊廣挑了挑眉，笑道：“阿裙又要玩什么？”

    他語(yǔ)氣隨意，也樂意配合她，在那美人伸手時(shí)微微閉上了眼。

    吳裙趴在男人背上，輕輕笑了笑：“再猜?！?/br>
    她語(yǔ)氣肆意，像個(gè)任性的小霸王，絲毫不復(fù)在別人面前溫柔孱弱的模樣。

    煬帝瞇了瞇眼：“抓鬮游戲？”

    他記得她幼時(shí)最喜歡玩這個(gè)，太熹宮中的女官們無一不被那小公主作弄過。

    吳裙微微蹙眉：“不對(duì)?！?/br>
    她似有些生氣了，話音剛落便一口咬在男人肩上，小虎牙在龍袍上磨了磨，才賭氣道：

    “二哥難道忘了今日是自己生辰？”

    她聲音嬌軟，生起氣來也是軟軟糯糯的溫柔。

    楊廣心中微暖。

    自他持刀闖進(jìn)東宮，四月初四便成了宮中禁忌。

    四月初四是他生辰，也是太子的忌日，先帝在時(shí)無人不避諱，便連放頂紅燈也是不敢。

    后來他登基為帝，阿裙不見了，這十年便是怎樣過都一樣。

    他想到這兒微微笑了笑，竟有些凄寒。

    大殿內(nèi)靜靜地，似連沉香也有了聲音。

    吳裙低頭輕輕蹭了蹭男人肩膀：

    “我記得二哥從前想要把弓箭，阿裙便也做了件?！?/br>
    她說著終于放開了手，從男人背上落了下來。

    楊廣看見了案幾上用木頭雕成的弓箭，有些丑，靜靜地放在一旁。

    是她雕的。

    她雕東西時(shí)喜歡用左手，雕完還會(huì)在上面刻兩個(gè)小坑。

    “二哥不喜歡？”

    吳裙靜靜低下頭。

    卻被一只修長(zhǎng)的手輕輕揉了揉發(fā)髻：“阿裙還記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