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直接將手上戴著的鐲子擼下給小方氏套上，笑道：“這是姑姑送你的見面禮。”

    看著比自己還小四五歲的“姑姑”，小方氏迅速回神，推辭道：“姑姑太過抬愛了”

    尚明遠則道：“林姑姑給你就收著，姑姑的好東西多著呢，不差這一點?！?/br>
    小方氏忍不住黑臉，她尷尬的對林清婉笑笑，恨不得擰他一下。

    “收著吧，”林清婉笑道：“在揚州的時候世侄幫著做了不少事，我還沒賞他呢?！?/br>
    “姑姑給我出個好主意就算是賞我了?！鄙忻鬟h嬉皮笑臉的湊上前，裝模作樣的作揖道：“還請姑姑教我啊。”

    林清婉就不由感嘆，尚明遠果然是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類型，之前在揚州好容易學(xué)乖了，現(xiàn)在又油嘴滑舌起來了，而且貌似越發(fā)放飛自己了。

    林清婉問道：“什么事？”

    尚明遠左右看看，確定下人們都遠遠的跟著，并不會聽見他們說話，便壓低了聲音道：“二嬸讓我給趙舅爺跑腿買地呢?！?/br>
    林清婉奇怪的看他，“那就買唄?！?/br>
    “可他們沒給錢啊，”尚明遠欲哭無淚道：“二嬸讓我先從府中的公賬上支，可那賬上簽的可是我的名字，到最后背債的還不是我？老太太要是知道了，我鐵定得刮去一層皮。”

    “那就不買便是了，”林清婉好笑，“你不會拖嗎？就說找不到好地，價格談不攏，各種各樣的問題先找著，又不是給你自個買地，你急什么？”

    一旁的小方氏忍了忍，沒忍住道：“林姑姑不知道，二嬸說可以幫大郎在禮部謀個缺，要是干得好，以后還能外放到地方上掌實權(quán)呢?！?/br>
    尚明遠嘀咕道：“可他們要提的錢也太多了，要是最后官沒謀上，錢也沒還上，我怎么辦？”

    說白了，那筆從尚府提的錢就是尚明遠的買官兒錢，要是謀到了官缺，那筆錢就得尚明遠自己還上。

    要是謀不到，按理自然是趙勝還了，擱以前尚明遠估計想也不想就答應(yīng)了，可經(jīng)過揚州一事，他總覺得趙家行事太過卑劣，他有點信不過趙勝。

    林清婉就停下腳步問，“趙勝要買哪塊地？”

    “青峰山腳下那片，都選好地方了，只是那的村民要價高，雖然只有兩百多畝，可卻要三千多兩呢?！?/br>
    林清婉驚詫，“這么貴？”

    “可不是嗎，還不是因為有山上的盧氏家學(xué)在，把山下的地價都炒高了?！?/br>
    “趙勝連三千兩都拿不出來了？”

    尚明遠就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道：“姑姑不知道，趙家為了買您家那個大農(nóng)莊和那幾個鋪子可是把家底都掏了，別說現(xiàn)銀，還跟錢莊借了不少錢。加之之前為江南觀察使打點的錢也不少，他現(xiàn)在兜里可沒錢，這段時間在蘇州都是吃尚家，喝尚家的?！?/br>
    尚明遠撇了撇嘴道：“二嬸肯定還借了他不少錢，不過聽說他在青峰山腳下建的別院把那部分錢都花光了?！?/br>
    林清婉垂眸，趙勝干嘛非得買青峰山腳下的地？

    “既然他連買地的錢都沒有了，他還哪來的錢給你打點謀缺？”林清婉淡淡的道：“別到時候買地的錢才鋪出去，又要掏打點的錢，那才是個無底洞呢?！?/br>
    尚明遠和小方氏低頭沉思，這也是他們最深的顧慮，只是沒敢說出口罷了。

    “那姑姑以為”

    “你要是跟我借錢，我肯定借不了，當(dāng)初我處理林家產(chǎn)業(yè)時你也跟著跑腿記賬了，應(yīng)該知道我留下的現(xiàn)銀就那么些，我要養(yǎng)著玉濱，要留些防身，還有那么多下人要養(yǎng)，是掏不出多余的錢給你的，”林清婉道：“不過你要問我要主意，只怕我說的話你不愛聽?！?/br>
    尚明遠苦笑道：“姑姑只管說，我聽著呢?！?/br>
    在揚州的時候他可是看在眼里的，林清婉是能跟姑父議論朝政的人，這樣的人見識必定不是他們能比的。

    而如今家里他能信得過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兩三個，但很不巧，這兩三個見識還不如他呢。

    尚明遠巴巴的看著林清婉。

    “雖說現(xiàn)在選官是科舉與九五中正制并重，可實際上每年通過九五中正制選出來的官員越來越少，且占實權(quán)的更少?！?/br>
    “這樣的情況下，選出來的人要么是有大背景的，要么是德望高到了不得不授官的地步，”林清婉扭頭打量尚明遠，問道：“你一沒有德望，二沒有過硬的背景后臺，僅憑趙捷的舉薦就想謀官？”

    林清婉冷笑，“趙捷他連自己謀江南觀察使都無能為力呢?！?/br>
    尚明遠低頭，眼眶微紅道：“那，那就是說我這一輩子都沒機會了？”

    “有啊，”林清婉笑，“你現(xiàn)在還年輕，開始認真也不晚，奮斗個十幾二十年，說不定就考中了?！?/br>
    尚明遠是真的要哭了，他不愛啊，他要是能現(xiàn)在怎么會再家里打理庶務(wù)？

    而且十幾二十年后他都老成什么樣了？

    “或是從現(xiàn)在開始樂于助人，揚名出去，堅持個十幾二十年，說不定被你幫助的人會感動得為你請命，蘇州刺史自會上報，到時候說不定能當(dāng)個官兒?！?/br>
    尚明遠揉了揉眼睛，“林姑姑，除了這些還有嗎？”

    小方氏都忍不住要笑了，而林玉濱卻是真的抿嘴一笑，她輕聲道：“還有一個，表哥去給哪個官兒當(dāng)幕僚，多出好主意，你的東家提拔你，自然也是能當(dāng)官兒的?！?/br>
    林清婉點頭笑，“不錯，最好的去處就是趙捷那里，他收了你的錢，敢不提拔你？或者是直接去從軍，以軍功立身，自然也能當(dāng)官兒?！?/br>
    小方氏嚇了一跳，連忙道：“這可不行，你要是去當(dāng)兵我豈不是要守寡了？你以為打仗是好玩的，那刀槍無眼的?！?/br>
    “只怕你也吃不了這個苦啊?！?/br>
    眼見著正房就快要到了，尚明遠急道：“姑姑快別開玩笑了，您還是正經(jīng)給我出個主意吧?！?/br>
    “急什么，他們又不是要你今天就把地買下來，一會兒等我見過了老太太，回去時你給我押車，我告訴你。”

    尚明遠這才放下心來，擠了笑臉領(lǐng)林清婉進正院。

    屋里的人等著正心急，說是去接人，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接過來？

    尚二太太正要讓下人再去看，就見門簾子撩起來，小方氏爽朗的笑聲響起，“老太太，客人們來了。”

    林清婉被林玉濱攙扶著進去，尚老夫人“騰”的站起來，一雙眼睛只看著林玉濱。

    見她并不憔悴，這才暗松一口氣，但心里到底還是難過，她才十二歲便失去了父母，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呀。

    老太太抱著林玉濱落淚，撫摸著她的后背哭道：“我苦命的孩兒啊”

    林玉濱也忍不住紅了眼睛，一邊忍著淚，一邊勸慰她道：“外祖母，您別難過，我好好的呢。小姑姑很照顧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