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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滿意了,但希望你最近不要亂跑。” 他那聲氣其實稚嫩得很,林積笑著把他的手撥開,“怎么了?” 關霄轉回頭去吃云吞,隨口說:“兇巴巴的,怕你嚇著別人,今后嫁不出去?!?/br> 后來才知道,那一陣城中一連出了幾件命案,死的都是穿校服的年輕女孩子。但那一陣城中政要開會,警察廳唯恐風聲鶴唳擾亂治安,把消息壓著不發(fā),所以女校的學生們一點都不知情,導致有兩個女生也出了事。 最后那件事怎么樣了,林積不大記得,只記得那天之后堂堂三少就常帶著浩浩蕩蕩的人溜來吃云吞,他名頭太大,這間店一炮而紅,到現(xiàn)在客人都絡繹不絕。 三明巷里的云吞的確很好,一顆云吞有半個小兒拳頭大,皮薄得像糯米紙,從外面看,一層白、一層粉、一層紅,白的是豬rou,粉的是蟹腿,紅的是蝦籽,緊密包裹,朦朦朧朧。湯極清,不用芫荽,只把細芹菜切得碎碎的提起香氣,一口下去能鮮掉兩條眉毛。 所以這天林積沒頭蒼蠅似的亂走了一圈,最后又在三明巷外面停下腳步,正在想著是不是該找猶太朋友去弄點錢,只覺眼前一黑,被人輕輕捂住了眼睛,有人在她背后壓著嗓子說:“阿七小姐,在下打劫?!?/br> 她忍不住唇角一勾,“劫匪先生,我身無長物,你要什么?” 那人答:“春心十載,傾國一懸?!?/br> 見關霄又開始胡說八道,她抬起一只手來,“此事再議。劫匪先生,請先把錢夾交出來,不然餓死人質(zhì),你豈不蝕本。” 關霄無奈地笑一聲,把自己的錢夾放在她手心,就捂著她的眼睛,兩個人像只螃蟹似的橫進三明巷,在桌邊坐定,關霄這才放開她,喊店家:“兩碗云吞,請跟這位小姐要錢。” 林積確實餓了,把眼鏡摘掉,低頭吃云吞。關霄一會問店家“你居然不記得這位小姐?這可是你們的大主顧”,一會又跟幫工的小姑娘說“我聽說美濃前面在拍電影,你要不要去試鏡,肯定能當大明星”,把所有人都說得臉紅。 最后他終于玩累了,跟林積說:“曹家奶奶這次真生氣了,聽說你跑了,手一抖把公使夫人送的琺瑯杯子摔了個曹奶奶散花,爸爸心疼得話都說不出。明天顏nongnong她爹過生日,爸爸和隋姨都要去,場面上也不好說你什么,我替你打個哈哈就好。你今天別回去了,去碧初那湊合一夜吧?!?/br> 林積本來也沒打算回去,吃完云吞叫了黃包車,一路到了春明班的戲院,下車走了兩步,很奇怪地回頭,“你也下車做什么?” 林積這個人一向是看起來好說話,其實主意大得很,尤其在嫁人這件事上更是犟得像頭驢,關霄很怕她明天就弄張船票走人,嘴上卻很憋屈地說:“五千塊的事,爸爸知道了。明天是生死存亡的決戰(zhàn),阿七,我們要死一起死好了。” 原來不是“我替你打個哈哈”,是“我們替彼此打個哈哈”。林積就像全無憂慮似的笑了一陣,帶他到戲院里去,找了個眉清目秀的師兄收留他,自己先叫了熱水,到林碧初房里去洗澡。 春明戲院畢竟是剛盤下來的場地,林碧初雖然正在大刀闊斧地改建,但不少東西仍是舊式的??膳f東西也有舊東西的特別之處,林積在木桶里泡了好半天,覺得紅木門窗被隱約晦暗的電燈一照,整間屋子都泛著一種含蓄引誘的紅光,就連一個個的小窗格,看來看去都覺得是為了窺伺和被窺伺的情趣,中國人真的住了千百年的“家”有種與口頭上講究的“萬惡yin為首”全然不同的意味。她正在胡思亂想,外面林碧初已經(jīng)回來了,敲了敲浴室的門,“阿七?” 林碧初不像隋南屏,如果林積要她進門前敲門,她就真的會敲,哪怕是她自己的門。林積答應了一聲,林碧初松了口氣,“關大教育長急得到處找你,我去給他打個電話,你今晚就在這兒吧?!?/br> 外面響動了一陣,林碧初返回來又說:“衣服放在床上了,是新的,還沒穿過,你自己拿?!?/br> 她繼續(xù)亂七八糟地想了一會,最后還是從水里出來,剛把門拉開一條縫,外面的門又被敲響了。林碧初是班主,抽屜里都是票據(jù),這里自然一向人來人往。林積沒答應,但林碧初似乎在不遠處喊了一聲“你自己進”,林積于是拉住浴室門,外面的人果然進來了,卻沒去翻找票據(jù),只叫了一聲:“阿七?” 那聲音非常清越干凈,原來是關霄。戲班子里什么人都有,林碧初為人粗心,但林積其實本來有點害怕,這一來就松了口氣,把門拉開一條縫,“阿霄,衣服在床上,幫我拿一下?!?/br> 關霄“哦”了一聲,竟然冒著傻氣在桌上翻了半天,又猶豫著要不要翻衣櫥,最后想起來林積剛說“在床上”,這才去床上拿了衣服。林積從門里伸出手來,“是不是袍子?” 那段手臂修長清瘦,皮膚極白極細,手腕處甚至看得到青藍的血管,五指又直又長,紅光瑩瑩的水珠沿著指肚的曲線摔到木地板上,聲響細碎,落在耳中卻像雷鳴。 關霄盯著她的手臂看了很久,才說:“是袍子?!?/br> 林積穿不慣袍子,也只好“哦”了一聲,把袍子接過去,門又合上了。里面的聲音窸窸窣窣,因為那件袍子是兩層,里層是柔軟的緞子,外層上纏著銀紅的絲線。林碧初喜歡穿紅色的衣服,那件袍子也是水紅色,暗紋繁復交錯,非常綺靡婉媚。 關霄覺得不方便在林碧初的床上躺,于是抱著手臂靠墻等,林積很快就出來了,頭發(fā)沒擦干,有幾縷落在眉端,水汽蒙蒙,襯得眉眼漆黑溫潤,更多的從頸后向下滲水,洇透后背的衣料。 她比林碧初高瘦,所以那袍子原本還算寬松,但是被水這么一濕,不但藏不住細細腰肢,還貼出了背脊的曲線,肩胛骨和脊椎的輪廓隱約可見,更顯得風流玲瓏。 外面的場子也開了,今天春明班恍惚演的是最拿手的長生殿,鑼鼓絲竹混雜著人聲交響,走廊上的腳步聲踢踢踏踏,有女聲哼著咿咿呀呀的調(diào)子,里里外外都是“霓裳天上聲,墻外行人聽”。 關霄低頭看腳尖,林積自顧自到妝臺前坐下,熟門熟路找出林碧初護膚用的瓶瓶罐罐,信口問:“你怎么來了?” 好在關霄還沒來得及回答,林碧初終于回來了,關霄松口氣,誰知她一進門也笑著問:“三少,阿七讓你跟李巴陵拼張床,你怎么又跑過來了?” 關霄低著頭沒開口,林積這才覺得不對頭,轉回頭來,“原來那個就是李巴陵?” 李巴陵是春明班里出了名的品花寶鑒頭牌,雖然嘴上說自己是“情之正者”,在色心張狂的達官貴人面前三貞九烈得很,但每每碰到出色的男子還是忍不住要變成“情之yin者”,上下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