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著百貨鋪子的反而上心一些，大多都是東家本人來了，只要少數(shù)有人代替。大概是因為大家都是一個‘階級’的，這些百貨鋪子的東家往往與姚員外密切的很，一個個都湊過來打聽今日他請大家的緣由，姚員外稍微透露幾句便不肯再說，而是招呼其他客人去。

    “今日姚記的東家可是好大的排場，怕是把行會里頭咱們這行當(dāng)?shù)亩颊堖^來了，你知道是為了什么？”

    “咱們這行當(dāng)？他可沒請那些開雜貨鋪子的。”

    不知是誰憤憤不平地說了這一句，但是并沒有得到大家響應(yīng)。他們這行當(dāng)里頭自然是從上到下金字塔形的，上頭的人物看不上下頭的也是常理，而且每個人都十分認(rèn)同這份看不上，讓他們?yōu)殡s貨鋪子的店家鳴不平，那也是不能的。反而大家覺得姚員外做的對，要是邀那些人來談生意，弄不好大家要覺得是針頭線腦的小事了，沒得興趣到來。

    旁邊有一個消息靈通的道：“聽說是為了讓各家?guī)兔Ψ咒N‘甘味園’的點心糕餅之類。”

    “‘甘味園’是什么？新出來的糕餅鋪子？還是蘇杭那邊的到這邊開店了？姚青山做什么這樣幫襯？”

    “嗐！你離得遠(yuǎn)，不曉得。最近這鋪子的糕餅飴糖在咱們這一塊兒賣得好！連我家平常也買一些。這姚青山這般幫忙自然是因為這是他自家產(chǎn)業(yè)，這鋪子是他開的——他又不認(rèn)得那些糕餅鋪子的老板，難道請他們幫著賣？自然還是要麻煩咱們這些老兄弟?！?/br>
    “這也沒道理?。∷詡€兒開糕餅鋪子就一間一間開著唄，讓咱們幫著售賣，不是分薄他的利潤？”

    “呵呵！老李，你的見識也就在這兒了，有你這想頭，你家生意在你這一輩兒是別想做多大了，人家這是想的深遠(yuǎn)呢！一家一家開鋪子多麻煩，成本也不了得了。而這時候找到咱們，雖說雖說大家共同分潤，但好處也很明顯不是，他就能把他家的糕餅最快賣到全湖州！且不說薄利多銷，賺的不一定少，就說這名氣也是值錢的吧？”

    聽著這些議論，原本摸不著頭腦的也曉得一些情勢了，明白這是有生意要做，而且應(yīng)該是能賺錢的生意，一個個便不再沒所謂了，反而與身邊的同行小聲商議起來。

    其中有一個卻是安靜地坐在一邊，這人是管著湖州日昌隆的人——正是上一回同姚家做過鹽貨買賣的太倉吳家的那一位少爺。他是少數(shù)本人親自上門的南北貨鋪子的話事人，這未嘗沒有當(dāng)年的情分。

    他早已想好，當(dāng)年的人情沒有還，這一回要是貨好也就罷了，要是貨不好，他也要幫著忙銷掉姚家貨物，就算是還了當(dāng)年欠下的人情了。

    姚員外此時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往各處招呼，給各位或相熟或不熟的同行打招呼，作揖見禮。那些人有的也起身還禮，但有一些南北貨鋪子的話事人，自恃身份更高，往往也就是坐在座位上笑著點點頭也就是了，沒人覺得失禮，商場上自然也是上下的么，這些人能來已經(jīng)是給姚員外面子了，也有這些年姚員外在行會里積累的好人緣的作用。

    這樣的上下也影響到了大家的座位——這并不是姚員外和鄭卓安排的，大家自發(fā)地就這樣坐了。做生意的也講究論資排輩，那些身家高的自然是理所當(dāng)然地占據(jù)了最靠近主位的位置，至于那些開著百貨鋪子的自然就很懂地往邊上靠。

    差不多人到齊了，姚員外這才回了主位，先同各位客人敬了一杯酒，感謝給位給他面子賞光前來，然后就是一些四平八穩(wěn)的官面話，說完這些才高聲道：“諸位，姚某今天請大家來，目的大伙兒心里只怕早就有了一些影兒了，我也不賣關(guān)子，的確是想讓大家看看我家‘甘味園’的貨物?！?/br>
    在場來的這些人都算是體面人，該講的禮儀還是有的，自姚員外回了主位要說話起，一個個便歇了議論聲，只聽姚員外如何說。這會兒姚員外把事情講清，也沒有一個意外的樣子，畢竟他們都是生意人，聚在一起不是做生意，還能作甚？

    姚員外說完，外頭就有洛園的伙計幫忙把裝著甘味園面包、餅干、點心、糖果等的木箱子搬進(jìn)來。姚員外親自為眾人開箱，然后讓人給給位客人面前一個種類放上一樣。大伙兒看著眼前香噴噴、好看的緊的各樣甜點，明白今日是驗貨的意思。

    姚員外胸有成竹道：“大伙兒都說做慣了了生意的，該有的眼光都是不差，今日就來品評一番這些貨可有沒有賺頭！”

    聽完這話底下各位便沒有猶豫了，一樣甜點都拿出一些品嘗，中間每吃一樣還要用洛園準(zhǔn)備的茶水漱口，這是為了不影響判斷。寶茹他們準(zhǔn)備的分量都是很足的，就是放開了吃，一個人也吃不完，但是各位客人都是淺嘗輒止。

    只因大多數(shù)成年男子都不見得多嗜甜，不過正如姚員外所說，大家都是生意人，眼光自然是有的。就算大家不見得多愛這甜點，但是他們也能從經(jīng)驗里推測出那些老人孩子婦女會多愛這些，當(dāng)即就把這當(dāng)成了一樁好生意。

    底下就有老板問道：“東西是好東西，只是姚老板怎得和咱們做這些生意？咱們到底是做百貨的，這些吃食也能販賣，但是出貨的量哪里和那些糕餅鋪子比？”

    姚員外聽了這話，臉上帶著笑意道：“話可不能這樣說！咱們做百貨的哪里能長他人志氣！說到出貨量，各位也太謙虛了。況且去找那些糕餅鋪子，他們認(rèn)得我姚青山是誰呢？到頭來還是咱們這些老兄弟才能倚靠。況且做生不如做熟，我哪里曉得他們糕餅行當(dāng)里的門道，反倒是咱們百貨里的規(guī)矩再明白也沒有。真要有大家?guī)兔?，就是一家出貨少些，但眾人拾柴火焰高，最后也不了得了。?/br>
    姚員外的這些話說的格外動聽，一下吹捧了在座的所有人，而且還套了一回近乎。有這些話打底，再加上‘甘味園’的東西確實很好，擺到自家鋪子自然是有的賺的，所以一個個都踴躍起來，與姚員外商討拿多少貨，每一樣的價錢如何。

    寶茹早就為姚員外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姚員外聽到這些問話，立刻就讓鄭卓與眾人發(fā)了兩張表格，道：“諸位請看，到了各位手上的，一張是過去兩月我家鋪子里的銷售數(shù)量，大家也能做個參考。另一張則是根據(jù)各位要的貨的多少和要貨的時間長短有的不同折扣，我家對大家明碼標(biāo)價，絕對是童叟無欺！”

    大家都看那表格，這是寶茹做的，一樣樣都是清清楚楚的，大家一看心里就十分清楚了。接著就一個個與姚員外商議要拿貨多少，什么價兒之類。有些十分果斷，當(dāng)場就與姚家簽訂文契，還有一些拿不定主意則是表示要回去考慮一番。

    總之這一回的‘看貨會’就在一片和和氣氣中散場了。

    姚員外、鄭卓和寶茹共乘馬車回家，寶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