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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包圍了她。 “我從來沒有那樣害怕過。每一次深陷困局,我都覺得一定還有機會能逃;唯獨那回,身邊所有的人都叛我而去,才讓我真正地覺得,我死定了?!?/br> 在那之前,她曾想當然地覺得袁彬的做法太過悲觀,覺得寄希望于江湖人士可笑可悲,覺得自己一定可以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一切問題,覺得去去朝堂而已,萬事都事在人為。 那天的事情,燒毀了她所有可笑的自負,甚至一度吞噬了她的全部自信。 包裹她的,只有火焰和海水?;鹧鏌岬每植?,亮得囂張;海水冷得刺骨,咸得發(fā)苦。 更可怕的是,這種感覺猶如夢魘一般,纏繞了她整整兩年之久。她卻無法與外人道之,爹爹是年紀大了,而對別人,她無法信任。 于是,每逢入睡,火舌的熱風(fēng)與冷水的浪響就會回蕩夢境。驅(qū)散她在白日里辛苦拾回的美好,讓她一次次變身冷汗地驚醒。 過了許久,她才模糊地發(fā)覺,那火和海其實都沒什么可怕。真正讓她無法掙脫的,是那晚被眾人背叛,孤獨面對“兄弟”一手構(gòu)建出的絕境的無助。 那才是她恐懼的根源,如同深不見底的大海一樣的恐懼根源。 所以,她殺回來了。她親手要了那些人的命,想消解這可怕的夢魘。 可是,似乎作用不大。 午夜夢回,令人膽寒的孤獨無助總是再度襲來,無情地讓她清醒,提醒她這條路上依舊沒有人與她并肩。 是以她依舊無法像當年那樣相信別人。就連對曾培,她都少了兩分信賴。 她獨自一人披荊斬棘,咬緊牙關(guān)繼續(xù)做袁彬托付的事情,因為她知道那是值得的。 可她多希望自己真的有個兄長,陪她一起走這條兇險血路,把她從夢魘里徹徹底底地拉出去。 或者……哪怕不是親兄長,是任何人都好。 第36章 出逃(四) 奚月能從那一劫中活下來, 歸結(jié)于命好也不為過。 那晚海風(fēng)猛烈,浪聲滔天,在她即將葬身火海的時候,一道數(shù)米高的巨浪拍了下來, 雖將經(jīng)過焚燒的船拍成了碎片,但也把火滅了個徹底。 奚月在泛著星光的漆黑大海上摸了一塊木板爬上去, 為不讓自己在失溫中死去, 用殘存的氣力運轉(zhuǎn)內(nèi)力, 一直熬到了天明。 然后在太陽初升的溫度投下來時, 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她在昏迷中發(fā)了高燒,隨時可能死在一望無際的汪洋里。但萬般幸運,那是倭國附近一片漁業(yè)興旺的海域,出海捕魚的漁民將她救上了船,又因識得大明錦衣衛(wèi)的飛魚服, 無論如何也不敢讓她死在船上,當即返程把她安置在了村中,又給她請大夫,還安排了兩個村婦照顧她。 奚月現(xiàn)在回想起來,隱約能判斷出自己的高燒至少持續(xù)了小半個月,那小半個月里發(fā)生了什么, 她幾乎沒有任何印象, 只記得自己時常會被人拉起來喂水喂藥。 除此之外, 一片混沌。 “真是場噩夢?!彼隣钏戚p松地笑了一聲, 笑完才發(fā)覺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緊緊蜷住了身子。 真是場讓她走不出去的噩夢。 她垂眸注視著眼前房瓦平復(fù)心緒, 右肩忽地被只手一壓。 她怔然掃了一眼,又即刻轉(zhuǎn)頭看向坐在她左邊的楊川。 楊川也正看著她,與她對視的剎那,目光閃避了一瞬,卻很快又平靜地挪了回去。 她反倒撐不住地避開了視線,探手往他臉上一摸,把那根針取了出來:“別看了,別扭?!?/br> 楊川嗤地一笑,環(huán)在她肩上的手緊了緊:“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哈哈。”奚月笑笑,也沒在意他摟在自己肩上的手,武林之中稱兄道弟的,本就沒那么多禮教忌諱。她輕松說,“當然,葬身火海的事一生遇到兩回,那我也太慘了?!?/br> 楊川的嘴角淡淡地勾了那么一下:“我是說,下回就算再眾叛親離,也一定會有一個人留下陪你的?!?/br> 他絕不讓她獨自經(jīng)歷那種絕望。 “就算全天下都要你的命,我也陪著你?!?/br> 奚月懵著看他,差點沉溺在他溫和卻不失鄭重的笑容里,又觸電般回神! 她立刻別開了視線,心跳亂得像是回到了連日高燒的時候:“師兄說這個干什么,都過去很久了?!?/br> 可他又說:“我若做了對不住你的事,天打雷劈。” “你干什么?。。?!”奚月瞪過去,心跳陡然間亂得更厲害了。 她臉上泛熱,甚至全身都被心跳激得熱血沸騰。楊川終于松開了她,再度看向兩條街外的那家茶肆,不太自在地咳了一聲:“師妹你,今年二十二?” 奚月點點頭:“嗯。” 師叔不催你成家嗎? 他想這么問,話到嘴邊又覺唐突?;嫉没际У刎W云妨似?,最后變成了句:“我二十五?!?/br> 奚月:“……” 她并不傻,他這么又立誓又問年紀的,她能摸索出他在想什么。 但這樣摸索出來,她心頭就更亂了。 她于是死死盯著自己靴子的鞋尖兒緩和情緒,過了良久卻還是緩和不下來,就負氣地運氣一撐房頂,躍身跳回了地面上。 楊川稍稍一怔,側(cè)眸看去時,她已干脆利落地往回走了。 她是個長得高挑的姑娘,可他這樣從上面看,又離著一段距離,倒顯得她的背影莫名嬌麗。楊川安然欣賞了會兒才躍下去追她。 于是奚月走著走著,旁邊遞過來一只精巧的小漆盒,她停腳看看他:“這什么?” “那邊買的……叫什么來著?反正是擦臉用的?!睏畲ㄒ贿?,“剛才哭得厲害,臉都皴了?!?/br> “……”奚月悶著頭繼續(xù)往前走,“我不用這些東西?!?/br> 楊川一笑:“那隨你送給竹搖或者琳瑯?!彼f罷一使腕力將其擲出,圓盒裹挾疾風(fēng)嗖地從奚月肩頭上方竄過。她嗤地一笑,伸手抓去,一把將盒子抓在了手里。 然后到底回身朝楊川道了句謝:“多謝了?!?/br> 楊川頷首:“客氣?!?/br> 大約是打從盒子被抓在手里的那一瞬起,奚月就打算用它了。再說,她本也并不是真的不用這些東西,要不然風(fēng)吹日曬的,臉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