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跟你說這個，”YY語氣古怪：“我還沒來得及跟陸森提，那女人一回家就把狗殺了，剁了頭讓工人送到我這里?！?/br>
“……不至于吧？怎么會這樣？”穆遙也覺得古怪，如果狗是陸森殺的情有可原，但他老婆那么著急表忠心干嘛？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算了，不說了，”YY煩躁地說：“你忙完再聊吧?！?/br>
“哦，那好，我有空就去看你?！蹦逻b說完收了線，暫時把這事放到一邊，穆鷂依那頭還要先對付過去，一想到這點，就開始頭疼。

逼仄的天空(父子)正文第三十一章

章節(jié)字數(shù)：4151更新時間：09-04-3018:59

這兩天一直在收拾新家，雖然大多交由阿姨包辦，但自己一些私人物件還是要親手打點，或按個人喜好調(diào)整一下裝飾配搭。而家務(wù)這種事情向來越做越多，你原本只想給花瓶換個方向，卻發(fā)現(xiàn)瓶口積了一點灰，于是去拿抹布擦。擦完想到既然洗了抹布，不如順手擦擦下面的柜子。擦到柜子抽屜，想起里面的CD碟還沒整理，于是放下抹布整理CD……唉，懶人有懶福絕對是至理名言，一切整理停當之后，穆遙撫著腰這么想。

兩天之后穆遙去看YY，他剛從防疫站打完狂犬疫苗進門，見是司機送他，隨口問道：“陸森沒陪你去？”

“去了，他半路下車回公司，”YY脫下外套，坐到沙發(fā)上端起自己的腿，不厭其煩地觀察那兩個黑洞：“他最近在忙下灣區(qū)拆遷，聽說那片地是簡明公司的？”

“嗯，是啊，真巧。”穆遙湊過去看：“現(xiàn)在不怎么疼了吧？”

YY遙遙頭：“小遙，你還記得林哥嗎？”

“當然記得，怎么了？”穆遙抬頭看他。

YY按著傷口周圍發(fā)緊的皮膚，慢聲說：“林哥的父親是森哥的岳父，據(jù)說陸森起家的時候，出人出力幫過不少忙?！?/br>
“……那也真夠六親不認的，”穆遙不知道該說什么，久負大恩必成仇，正?，F(xiàn)象：“不過他現(xiàn)在對你還挺不錯吧？”

“嗯……現(xiàn)在。”YY放下腿，端起幾子上的咖啡呷了一口。

兩人一時無話可說，說淺了，不如不說，說深了，徒增心事。

“走，上樓看看我的杰作?！卑肷沃螅琘Y突然興高采烈地站起來，“咚”一下頓下杯子，扯著穆遙就往樓上拉。

“杰作？”穆遙好奇道，不知道YY又生出什么奇思妙想，跟著他繞了幾重樓梯，來到頂樓天臺上：“……就這？”穆遙皮笑rou不笑，原本環(huán)繞欄桿內(nèi)側(cè)的盆栽花草，全被連根拔起，裸著根部呼吸刺眼陽光，敞開的鳥籠，空置的魚池，滿地散落的黃土坷垃……整個天臺病入膏肓。

“是也不是?！盰Y引著穆遙踢開腳下的泥團，來到欄桿邊上：“給你看這些?！痹葦[放花盆的護欄上，放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黑袋子。

“是些什么？”穆遙好奇地拆開一袋：“菜籽？！”

“嗯，油菜籽?！盰Y愛撫般小心捻起幾顆，迎著光細看：“你見過整片的油菜花嗎？”

“沒有?！蹦逻b看著YY凝視種籽的眼睛，他的眼睛跟他的為人完全是兩種味道，幾近透明的眼瞼，淡掃修睫，細細的，長長的淺色眼裂，行至尾端舒展地向上輕挑，像狂草末尾意猶未盡卻又后力不足的飛白，隨性的，無端的，倦怠的嫵媚和寂寥，那茶褐色的剔透瞳仁，竟讓人莫名憂懼它被光線扎穿。

“我家門前，就是一望無際的油菜地，鋪天蓋地，沒完沒了?！盰Y把菜籽丟回袋子，拍拍手：“經(jīng)常有野狗在地里交配，一干一小時，是我們小時候的公用廁所?！?/br>
“……”穆遙窒了一下，剛以為他開始抒情，卻立刻接上廁所跟交配：“這袋是什么那么重？”兩側(cè)護欄對接的直角上，架著袋黑色半滿的大垃圾袋，隔著薄膜鼓出銳利的尖角，袋口迎風，獵獵招展。

“塘泥，”YY過去掏出一塊給穆遙看：“天然肥料?！?/br>
“你竟然有雅興種地？”穆遙笑道，接過來看了眼，扔回袋子里。

“地把我們種出來，所以我們應(yīng)該回種它。”YY大笑道：“物質(zhì)文明應(yīng)該被拖去槍斃，所有人一起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br>
穆遙捶他一下跟著笑：“那狗被宰太冤枉，一口咬出個哲人了。”

“哲屁！”YY笑：“忽悠你一下還當真了，我是閑得慌，這臺子上的東西都我一個人弄的，除了這袋泥，全沒讓工人幫忙，陸森都沒來過，哥哥待你不錯吧？”

“榮幸之至?！蹦逻b笑道。

兩人又隨便閑聊了會兒，秋天的太陽來得熱烈，走得也瀟灑，不消多久，已經(jīng)墜入遠方鋼筋水泥鑄就的茂盛叢林，只留一縷余暉，牽扯著稀薄的云絮，遙相對望，抵死纏綿。

“留下來吃晚飯嗎？”YY一邊下樓一邊問后面的穆遙。

“不了，簡明今晚不出去，我得回家?！蹦逻b回道。

“呵，感情不錯啊，那我就不留你了，有空再過來吧?！闭f著送穆遙出門。

下了門口臺階走出兩步，穆遙攔住YY：“回去吧，別多走了，看你走路一拐一拐，傷口挺深吧？”

“沒事?！盰Y停下來，剛想道別，抬眼說道：“森哥也回來了?！?/br>
穆遙轉(zhuǎn)頭看去，陸森剛進鐵門，見到他點頭笑笑。穆遙正想微笑回禮，卻見陸森眼睛一瞇，眼神剎那凝窒，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如同離弦之箭般向他撲來……不對，應(yīng)該是計算精密的豹子，拱著前爪，在蓄勢良久之后的，突然撲掠和爆發(fā)，然后，天地翻轉(zhuǎn)……

“砰”一聲巨響挾帶“噗嚕?！钡挠嘁?，震得穆遙腦子發(fā)木，視線卻依然陷落在上方男人黑暗漩渦般陰云翻涌的眸子里，那攝人的陰冷讓他不寒而栗。

“沒事吧？”陸森抽開托著他頭部的手掌，從他身上起來，順手帶了他一把。

“……沒?！蹦逻b這一刻才感覺到腰背疼痛和一陣后怕，花園里散落滿地的土塊，YY的塘泥……

穆遙屏息抬頭，剛才那個在天臺上笑談油菜地的男孩，仍站在他倆之前面對的位置，腳下鋪開大片黑色的，塑料袋的尸塊，茶褐色的瞳仁里，一派蕭殺，青白臉頰上，一道狹細傷痕掠過下頜，迎著余暉吐露血珠，璀璨的嫣紅。

“Y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