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的地方。

刃唯老老實(shí)實(shí)拿手機(jī)記事本記，發(fā)誓自己考科一都沒這么認(rèn)真過。

這些文字簡直是自己的解藥良方。

老板娘還說，等刃唯找到了出生地后，再拿上生辰八字來找她，她會為刃唯介紹那邊當(dāng)?shù)氐耐`人。

再次相見原本對刃唯來說刻不容緩，但他害怕了，他害怕聽到通靈人告訴自己，對方已經(jīng)轉(zhuǎn)世投胎，與前塵往事再無瓜葛。

一想到這里，刃唯就怕得打寒顫——他和成景廷之間，生不是問題，死也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莫過于“不記得、不存在、找不到”。

靈魂好輕，風(fēng)一吹就散了。

回了家，刃唯沒有去問母親，反倒是鉆進(jìn)書房去翻自己的出生證明。

刃家有一個小抽屜，里邊兒拉開是全家人的小紅本、各類證件，還放了不少刃唯的童年照片。有幾張還是刃唯初中時穿校服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抓拍。

十八歲，同樣的年紀(jì)，第三世的自己在教室里昏昏欲睡，而第一世的自己就早已手持三尺青鋒縱馬殺敵，劍指之處點(diǎn)破狼煙，軍中無人不奉他一句“刃小將軍”。

他還記得，第一世十七歲時，在朝堂之上，成景廷第一次抵抗父命，理由是刃唯年紀(jì)過輕，無力承擔(dān)出征先鋒官之職，懇請父皇收回成命。

皇上問，那軍中可有新秀可選？

成景廷自薦，擲地有聲：“我?！?/br>
此言一出，眾臣跪伏，哀叫連連，說什么太子殿下不可、太子殿下切莫沖動、殿下可知那蠻夷之地危險四伏只怕是有去無回呀，什么太子殿下金貴身軀不可承擔(dān)戰(zhàn)事云云，聽得成景廷險些沖動到君前拔劍，把他們的長舌全割下來。

刃唯在旁邊憋著笑，成景廷也憋笑。

兩個年紀(jì)相仿的少年人一笑起來，頓時沒了君臣之分。皇帝被臣子們念叨得頭疼，怒喝一聲安靜！

刃唯見時機(jī)已到，出列跪地，朗聲道：“臣以為，太子殿下為先鋒官，臣為左膀右臂，一同出征，定當(dāng)拿下圍山以北！”

媳婦兒都跪了，成景廷也跟著跪，邊跪邊領(lǐng)命。半年后，太子殿下與小伴讀一同策馬率先回城報喜，從此雙雙一戰(zhàn)成名，說是“帝國雙璧”也一點(diǎn)不夸張。

成景廷好強(qiáng)，武力方面從成年后才逐漸超越過刃唯的造詣。偶爾刃唯說軍中誰的刀法練得好，成景廷就去跟人單挑一場，再跑回去逼著刃唯承認(rèn)自己更厲害。后來他們共挑大梁，刃唯一舉高奪武狀元，成了軍中又一主力戰(zhàn)將。

從此長安花落，戰(zhàn)馬也不再還。

一不留神，手中照片飄落在地，刃唯熟練地低頭，用手背揩干凈眼角的濕潤。

成景廷這個騙子……

一定是前兩世自己都太堅強(qiáng)，所以才把心里的委屈和小難受全放在第三世了。

第三世的自己，如成景廷的愿，做了個有錢有顏、性格樂觀開朗的甜甜圈派小錦鯉。他前兩世受盡苦難，這一世本該生活無憂無慮，卻還是栽在了“情”字上。

整理好心情，刃唯拿著自己的出生證明，拍下了醫(yī)院單位的名稱，上網(wǎng)一搜，果然不在蓉城。擇日不如撞日，刃唯收拾好衣服和洗漱用具一股腦塞進(jìn)行李箱，準(zhǔn)備立即前往。

他一分一秒都不能再耽誤。

自己的出生地在離蓉城有上百公里的一處地級市，刃唯獨(dú)自驅(qū)車前往，抵達(dá)時已是傍晚時分。

與喪葬店鋪的老板娘通過電話后，刃唯順利地接到了要幫助自己的通靈人，說名字叫藺三。

初次見面約在茶館，藺三一邊喝茶一邊打量他，把刃唯的五官輪廓全都描摹個透，才慢悠悠說一句：“你的亡妻……是個男人？”

“對，”刃唯知道瞞不過，爽快地承認(rèn)了，“是我男人?！?/br>
“有意思！明明就死了快一百年了，為什么同阿姐說才四五個月？”他看起來三四十歲的年紀(jì)，金邊眼鏡擋住了眸中眼色，“干我們這行，什么沒見過？我年輕的時候接過一對兒也跟你們相似，那女孩兒過完陰回來哭成淚人，你等會兒可不許哭鼻子哦?！?/br>
說著，他還拿手往刃唯鼻尖一點(diǎn)，心情似乎格外好。

過完手癮，他念叨著：“你生得這么水靈，不知道哭起來什么樣兒呢?！?/br>
什么樣？紅眼睛紅鼻尖，皮膚薄得能剝開雞蛋白，睫毛掛淚，簡直是人見人憐，鬼見鬼推磨，成景廷見了又憐又推磨。

但是刃唯特別不喜歡自己哭。

他痛感遲鈍又沒心沒肺，遇見成景廷之前，遇到煩心事都會合理發(fā)泄，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動不動就難受到心絞痛，抱著樹樁子就能張嘴開嚎的。

回住宿的地方收拾完行李后，刃唯蹲在角落擺弄咕咕機(jī)，支了個小火盆給成景廷燒幾張照片。一邊撕紙，刃唯一邊問，“哎，您接過的那對兒，后來怎么樣了？”

火燒得快，煙霧警報器還沒準(zhǔn)備扯嗓子開嚎，刃唯就已經(jīng)熟練地將小火滅掉。藺三看他小心又可愛的模樣，心一軟，嘴上卻沒留情：“和大多數(shù)故事里的一樣，男方轉(zhuǎn)世，女方繼續(xù)活在這個cao蛋的世界上?！?/br>
刃唯愣一秒，說：“然后？就一輩子沒再見過？”

藺三搖搖頭：“都生死相隔啦……還見什么？女方沾了晦氣，回家還生一場大病，再一醒來，就說什么都不記得了。我去探過她，其實(shí)哪是什么都不記得？怕家人擔(dān)心，半夜躲被子偷偷哭?！?/br>
“后來？”

“女方嫁了人，男方生前犯過錯，投胎成了鳥，”藺三喝茶，吹了吹霧面，“有事兒沒事兒在女方家庭院上方飛來飛去的……”

“變成鳥了都還記得？”

“不記得，都是本能?！碧A三說。

刃唯不再講話。

關(guān)于本能這件事，他和成景廷的這一世是最好的例子——本能是完全控制不住的東西，愛開始了，便就永恒地持續(xù)了。

合衣睡到午夜，刃唯依照藺三說的話，收拾好出門，開車到了藺三住宿的地方。一看時間恰好走到了凌晨一點(diǎn)，便抬手去敲藺三房間的門。

藺三開門，原本一絲不茍的發(fā)型睡得亂糟糟，伸手指揮刃唯坐下。刃唯一坐，往藺三家小屋庭院外看，藺三已經(jīng)開始布置道場。

哪怕是夏天，午夜依舊風(fēng)寒水冷。

藺三家臨水，院里還有小池塘，說是為了滋養(yǎng)陰物，以活水祭獻(xiàn)。沒幾分鐘，刃唯被藺三叫出去，說是要拿一根桃樹枝，圍著自己燒的紙扎邊跑邊抽。

刃唯跑起來，也好奇，問為什么，藺三說是要驅(qū)趕來搶財寶的野鬼。

跑累了，刃唯嘀咕，自己老給成景廷燒紙，這人不知道現(xiàn)在在陰間都富裕成什么樣兒了……不過，小房子小車子可都是他精心挑選的，有些還是自己找人訂制的，僅此一家，誰都別想順道給搶走。

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