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身邊，拎小雞似的黑著臉把小皇帝拎了起來，提到眼前同他對視。

他一邊看著這頗不對盤的小鬼，一邊問蕭昊道：“他是這里的皇帝？阿昊這次做了什么官么？”

蕭昊摸了摸后腦，解釋道：“他是我弟子，之軒不要為難他?！?/br>
石之軒盯著小皇帝瞧了許久，冷笑了幾聲道：“阿昊，帶弟子不能太寵的?！?/br>
小皇帝在空中胡亂撲騰著四肢，裝出超兇的樣子對石之軒道：“大、大膽賊子！放開朕！”

魏子云目瞪口呆地看著石之軒拎著小皇帝的模樣，又看了看特別淡定的蕭昊，突然覺得他們這些大內(nèi)侍衛(wèi)有點(diǎn)兒多余。他張了張嘴，聲音散在凌亂風(fēng)中：“這么對陛下，成、成何體統(tǒng)……”

蕭昊抱歉地沖他笑了笑道：“魏大人去正常巡防吧，我會看著陛下好好休息的?！?/br>
魏子云沉默了一會兒。蕭大學(xué)士自然是信得過的，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江湖高手……他又一次確認(rèn)了石之軒和蕭昊確實(shí)是很熟識，這才猶豫著對小皇帝行了個禮，帶著一眾侍衛(wèi)離開了。

小皇帝可憐巴巴地扭著脖子看著蕭昊，泣訴道：“先生……”

蕭昊問石之軒道：“之軒還是將桃李之墜還給他罷，一個小物件而已，連防身之用也算不上?！蹦菈嬜硬贿^是三十級的師徒任務(wù)送的，他送給小皇帝也只是因?yàn)樗F(xiàn)在等級太低，帶不了四十級的桃李之鏈而已。

石之軒卻裝起了傻，眼中盛滿悠然笑意道：“哦？什么墜子？我可未曾見過?！?/br>
“……”小皇帝氣鼓鼓地鼓著腮幫子，惡狠狠瞪著他。

蕭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兩個人……他抱過小皇帝，朝他寢宮走去，邊走便問道：“不是說今日頗為疲累嗎，還不早點(diǎn)休息？”

小皇帝怔怔地看著他難得的笑容，好半晌才拍手道：“先、先生笑起來真好看！”

不怪他這么驚奇，蕭昊平日里端著一副清冷高貴老琴爹的樣子，對誰都是淡淡，教導(dǎo)小皇帝時更是板得筆正。這突然一笑，就像春風(fēng)化開了冰雪，冰河里綻出錦繡，小皇帝又想到他是今日見了石之軒才笑的，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襟。

蕭昊不解地看著他，見小皇帝自己低著頭，也不鬧騰了，神色認(rèn)真里帶著幾分……不安？

他還未問出口什么，小皇帝就自己先開了口道：“先生討厭朕么？”

蕭昊微微一愣，把小皇帝放在床榻上，溫聲道：“怎么這么想？”

小皇帝鉆進(jìn)被窩，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悶悶道：“先生第一次見朕的時候，特別兇的瞪了朕?！?/br>
蕭昊仰面想了一會兒，了然摸了摸他的頭道：“那不是討厭你?！蹦菚簞傂褋?，眼神還是個蒼云，看人自然兇煞些。

這小鬼這么久的事竟然一直還記著？

小皇帝縮在被窩里還想說點(diǎn)兒什么，蕭昊卻揉著他腦袋道：“陛下，你再不睡的話，明日五更起不來讀書，臣可不會放過你。”

小皇帝：“……”

見小皇帝終于乖乖閉上眼睛，蕭昊嘆了口氣，準(zhǔn)備起身同已經(jīng)看了好一會兒好戲的石之軒慢慢解釋，只是還沒站起來，就先被一只小手拉住了。

小皇帝閉著眼睛，緊緊拽著他衣袖道：“愛卿陪朕睡！”

“……”

蕭昊面部表情有些龜裂，抬頭就見石之軒靠在寢殿門上雙手環(huán)胸盯著他們。

不……這……

童言無忌……

蕭昊在床邊坐了下來，聽得石之軒在那邊低聲道：“阿昊怎么會被這么個拖油瓶纏上？”

蕭昊露出一個苦笑，“一言難盡……他父親臨終前把他托付給我，讓我教導(dǎo)他長大，做好皇帝?！?/br>
石之軒神色莫名地瞅了眼那狀似入睡很快的小不點(diǎn)兒，又瞇著眼睛看了看他拽著蕭昊的那只手，勾了勾唇角道：“教導(dǎo)孩童這種事情，阿昊怕是外行?！?/br>
蕭昊猛然想起從前在萬花谷中，婠婠、尚秀芳乃至后來給石之軒畫了他的美人扇的侯希白，都算是這人一手帶大的，比起自己這個沒經(jīng)驗(yàn)的主，石之軒可謂對付熊孩子身經(jīng)百戰(zhàn)經(jīng)驗(yàn)豐富。他眼睛一亮，喜道：“之軒也有興趣做這天子之師么？”

石之軒走近了幾分，隨口評價道：“這小鬼資質(zhì)孱弱，不是習(xí)武的材料。文治……倒可以指點(diǎn)一二?！?/br>
蕭昊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皇帝身體不是很好，一條腿還有些病根，平日里走的長了就會足心疼痛、步履艱難。蕭昊試過趁他熟睡時切奶給他治療，但終究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不能驅(qū)散，治標(biāo)不治本。

“這好辦，明日等陛下醒了，我好好同他引薦引薦你?！?/br>
他話音未落，小皇帝猛地掀了被子從榻上坐了起來，叫道：“朕不同意??！”

蕭昊：“……”你特么不是睡了嗎！

小皇帝氣哼哼看著他倆，怒道：“要當(dāng)朕的老師，需得正經(jīng)入仕，拔得頭籌，是天下一等一的才華橫溢之人才行！”

石之軒“哦”了一聲，調(diào)侃道：“阿昊這弟子挑剔的很啊?！?/br>
小皇帝毫不相讓，憤憤頂?shù)溃骸半奘且粐?，真龍?zhí)熳樱薜睦蠋熞仓挥邢壬@樣天下最優(yōu)秀之人才有資格做！”

石之軒摸著下巴點(diǎn)了點(diǎn)頭，認(rèn)同道：“這倒是?！?/br>
蕭昊眼神在他們倆中間逛了一圈，總覺得有種莫名電閃雷鳴的氛圍。

這一大一小兩個不正經(jīng)，真叫他頭大如斗。

蕭昊耐心對小皇帝道：“陛下，之軒他……”

小皇帝哼地扭過頭，念叨著：“一口一個小鬼，看著先生的眼睛都發(fā)著光，肯定是覬覦先生美色！先生好不容易留在朝中輔佐朕，朕才不會讓先生被搶走！”

“……”蕭昊覺得，他很有必要嚴(yán)格限制小皇帝的課外讀物了。

司禮監(jiān)的大太監(jiān)究竟是怎么管手下的，哪能天天給小皇帝看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石之軒像是起了什么神奇的興味似的，不在意地抖開了美人扇，瀟灑道：“無妨，科考而已?！?/br>
蕭昊只好妥協(xié)：“這……你若不介意，正經(jīng)去科舉也好。”

小皇帝這才又在蕭昊哭笑不得的目光中鉆進(jìn)被窩假寐起來。

翌日，蕭昊帶著石之軒去戶部打了個照面，靠著人情給他落了個身份。手續(xù)倒是沒什么復(fù)雜的，石之軒自己跟著去辦了，蕭昊就在外面附近的茶樓等著他。

這京城里認(rèn)識他的人不少，他即使在外面也不方便太過放肆，百無聊賴握著茶盞自斟自飲，當(dāng)酒來喝。茶樓下面車水馬龍，盡是繁華盛景，蕭昊興到濃時，隨口吟道：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fēng)券，累上流云借月章。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xì)w去，且插梅花醉洛陽?！盵注]

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