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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吧。謝瑛把他送到崔府后門外就要離開。崔燮想請他到家坐坐他也不肯,只說自己這些日子要進宮值宿,也不能耽擱到太晚。但臨別時,他還是忍不住多囑咐了一句:“明日是關帝生日,天上總要灑些洗刀水,你上學記著帶傘,莫叫淋著了?!?/br>崔燮一下子安心了,答應著走進到門檻內(nèi),目送他從胡同另一頭離開。這天晚上他破天荒地沒復習,而是從劉師爺送的閑書里翻出一卷關漢卿集,翻開那四折細細讀了一遍。那枝【剔銀燈】的調(diào)子就在他腦海中徘徊不去,他就把每段詞都套上調(diào)子唱了一遍,結(jié)果不是多字、少字,就是字音與調(diào)兒切合不上,唱起來和跑調(diào)似的,到頭來還是謝千戶唱了幾遍的那首最貼和好聽。當然,也有可能是人家唱的就好,他唱的就跑調(diào)罷了。他堅決不承認這個可能,倒是悟出了林監(jiān)丞讓他聽戲的苦心——曲子詞舒長婉轉(zhuǎn),韻律分明,讀起來有詠歌之美。八股文時將八比對句當曲子詞來寫,兩句對得便更工整,又合著聲律,讀起來如唱曲般朗朗上口,自然比不切音韻、不講究對仗的散文好聽。悟出這點之后,他腦子里更是不住地單曲循環(huán)著那首【剔銀燈】,直到入睡,控制都控制不住。漸漸地,那曲子越聽越清晰,不再是他自己魔改之后的調(diào)子,而是最初響徹在他耳邊的那道清越歌聲。那道歌聲越貼越近,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卻覺著細細的、溫熱的呼吸啪在臉上,卻沒在中途離開,而是柔軟地貼在他嘴唇上。他在夢中叫了一聲“謝兄”,眼前仿佛就出現(xiàn)了謝瑛那張在燈光下英朗俊美的臉龐。謝瑛的手仿佛就按在他手上、肩上,漸漸向下游走。灼燒的感覺透入骨子里,熱得他腰身猛地一顫,從黑暗中坐了起來。上次夢見和熟人見面也就算了,這次居然夢見熟人親了自己,這人還能再叫熟人嗎?對朋友也不能這樣啊……他往后還有什么臉去見人家?雖然這回好像是謝瑛先撩他的……他的確是想搞個年紀一樣的對象,卻沒想要連性別都一樣啊。他悲催地捂著臉,在床上枯坐半天,爬起來換了衣裳,看著外頭微現(xiàn)紫紅的天空,深深嘆了口氣。還是作業(yè)太少了,往后再加背幾篇元、明名家的曲子詞吧。第98章轉(zhuǎn)天早上送水車進城來時,那家回回就把訂的鮮牛羊奶送到了崔府。崔燮之前照顧家里,花四百五十兩銀子買下了南貨店,又叫崔源簽了轉(zhuǎn)包協(xié)議,把店里原有的伙計也轉(zhuǎn)給他們。再加上處理南貨收回的五百余兩銀子,之前賣舊衣料、家具的百十兩,家里總算有了過千兩的現(xiàn)銀。他在兩家柜上各押了二百兩周轉(zhuǎn),外院放了一百兩零用,剩下的都教老夫人收起來,將來萬一有個婚喪嫁娶、湊份回禮什么的也備辦的起來。有了錢,也就能松松快快地花在吃食上了。牛奶他自己喝,羊奶給老人孩子,省得乳糖不耐受,喝了生病。廚下來請示他做什么奶點心,崔燮從前也不留心點心的做法,便叫他們隨意蒸些雙皮奶、糖蒸酥酪,多的牛奶就配上磚茶煮奶茶。糖蒸酥酪是蒙元時就有的,只是蒸好的酪要用冰凝結(jié),挑費大些,自家倒也能做。雙皮奶卻是廣式點心,他們家這北京廚子聽都沒聽過,只好問他怎么弄。崔燮自己也沒正式看過菜譜,只記得大概作法,叫他們先煮出奶皮再加蛋清蒸,反正凝成一碗就成,說給他們之后就任他們摸索去了。摸索過程中少不得浪費材料,崔燮是要送人的,也不急著吃,叫他們回廚下慢慢試,做不好的就自己吃了,只要保證早餐時給崔家老幼每人上一碗羊奶就行。倒是奶茶容易做,只要把磚茶碾碎了熬得釅釅的,再兌進現(xiàn)熬的淡奶,加一勺糖漿就成了。大明做點心的方子都是先熬糖漿,用蛋清粘去糖漿上的一層浮沫,熬出的糖漿清亮甘甜,也不容易壞,能擱在罐子里保存上好一陣子,隨吃隨加。他早餐就喝上了奶茶,但覺得味道和他前世喝的不大一樣,略有些淡,便叫廚下試著把糖漿熬成焦糖再煮。奶茶的香氣濃,淡焦糖色也更勾人食欲。弟妹們喝著加了杏仁煮也略膻的羊奶,眼巴巴地看著他碗里的奶茶,恨不能也喝一口。老夫人慣孩子,便替他們說:“我老婆子也想嘗嘗這奶茶,叫人多做幾碗來吧,也叫云姐跟和哥他們都想嘗嘗?!?/br>崔燮搖了搖頭:“和哥還小呢,喝釅茶對身子不好。云姐倒能喝點兒,只是別一次就喝多了,腸胃弱的人喝了牛奶容易瀉泄。祖母要喝就叫廚子用羊奶給你煮一碗,也別喝多了茶?!?/br>老夫人雖叫他管頭管腳的,心里也熨貼,笑著答應了,又說:“我們喝著如好,回頭也給你爺嘗嘗。”崔燮點了點頭:“也行,回頭廚下要是蒸出了雙皮奶,可千萬別叫他們舀起來就給祖父吃。那種大塊又軟滑的東西,吃不好容易嗆著,要吃也得先輾成糊糊的?!?/br>老夫人“哎”了一聲,笑得滿臉皺紋都擠到了一起:“瞧你心細的。出去一趟是歷練人,原先你在家里時可都是乖乖地聽你奶安排,話都不多說一句,哪似現(xiàn)在連爺奶吃飯都管上的。”崔燮是無論如何還原不了原身的性情,聽著家人偶爾提起他從前怎樣,只能說:“原先我還小,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進了學的監(jiān)生,能擔起這一家子了,想的自然不一樣?!?/br>他不能多說原身的事,匆匆喝了奶茶,吃了些素餡的水明餃兒和蒸酥點心就起身去上學了。這一天將近中午時,果然有微雨落下,就是謝千戶所說的洗刀水。同窗們看著學堂外飄的細雨就心忙意亂,趁課間時來問了他不知多少趟:“居安齋的書今兒還能不能賣了,不會怕下雨就不來了吧?”到中午散堂之后,眾人滿懷著想買書又怕買不著的忐忑心情出到國學門外。想不到出門不遠,就有一輛寬敞的青篷馬車停在國子監(jiān)大門斜對面的胡同口,篷上繃了張油布,用朱漆涂著“國子監(jiān)專用運書車”幾個大字。車外已圍了一圈人,正紛紛亂亂地跟車里人說話,遞銀子,接過一包包用半透明白油紙封的嚴嚴實實的新書。居安齋忒誠信了!大雨天的,竟專給他們這些監(jiān)生送書,從沒見哪家書店做得這么體貼的!他們頓時忘了,從來也沒哪家書店的書一斷更斷幾個月,空當時間又出高價本搶錢,急的讀者趕在剛發(fā)售時就搶著要買。眾人一擁而上,圍到車后爭著買書,一時買不上,就看著那些剛買過的監(jiān)生拆封后露出的封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