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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最初致榮書坊一家手握彩印技術(shù)時也差不多。反正彩印技術(shù)叫匠人們慢慢兒磨都能琢磨出幾分,真正讓人求而不得的是那崔美人兒的畫技。那畫匠既不能搶回府里關(guān)著,那么只消畫還在,他們賺個倒手的銀子也不錯。真正為了致榮書坊歇業(yè)著急上火的,倒是連那里一本書也沒買過的,戶部郎中崔家。崔家外院管事打聽得書坊倒了,便急可可地跑去后院跟徐夫人的心腹mama說了此事。說時眉花眼笑,以為夫人聽到崔燮的買賣叫人擠兌黃了,從此倒霉落魄,夫人心里的氣兒就能順一點。孰料徐夫人的氣兒比從前更不順。這消息若早來幾個月,致榮書坊還不那么火爆,崔府也不缺遷安那點子小店鋪的錢,她大約會在為崔燮重落回一無所有的地步而高興,可現(xiàn)在不行!現(xiàn)在的時候不對!現(xiàn)在的致榮書坊也不是那個小縣城里寂寂無名的書坊了!秋試之后崔榷跟她提過,明年吏部大計,他的考察評語大概只能得個“平常”,得不到“稱職”,要留在京里就難有機會升遷。崔榷雖以耕讀傳家,門庭清貴自詡,可總在這五品郎中的位子上耽擱下去,這輩子就沒有上三品的機會了,這時候也難免著急。而要往上升,憑他的宦績還有所不足,須得走走萬首輔或是部院的路子??蛇@些也都得有足夠財物打點——他家在京城的買賣、鄉(xiāng)下的田地加起來,每年也只得千把兩銀子。這些年又要打點上官,又要養(yǎng)一家老小,府里的積蓄也不過一千多兩銀子,要尋一任好地方的知府外放都不夠。若是崔燮那個書坊還在,或是往萬首輔手上一送,或是要他送筆銀子進京,都能給他們打點個好位子,可他偏偏被人奪了去!這一刻,徐夫人簡直恨死崔燮的無能了。偏偏這個對外無能的小子,對自己家里人卻是萬般的能耐,她想伸手管管他都不成。崔榷晚上回來,她就直闖外書房,說了此事,問他:“你那好能耐的兒子把書坊丟了,這可怎么辦!”崔榷臉色也極難看,沉著臉說:“有什么怎么辦,我難道為了個鋪子跟人打官司,再把它搶回來嗎?我這個五品郎中的臉又往哪兒放!”徐夫人怒道:“面子要緊還是前程要緊?別人能拿面子換個御史,你就不能?你若舍得下那臭面子,別說升一品,將來得了萬大人提攜,三品二品也是有的!別人搶了咱家那店鋪,難道為的不是這個?老爺就眼睜睜看著別人拿咱們家的東西踩到你頭上?”崔郎中臉色一白,重重地說:“婦人之見!你懂什么!你不要說了,我還能去謀一任外放,在府州位子上養(yǎng)望幾年,也出幾卷解析經(jīng)典的書,待年紀人望都到了,自然能再回朝中!”養(yǎng)望!養(yǎng)望!又是養(yǎng)望!從她嫁進崔家,崔郎中還不是個郎中,而是個需得她家提攜的行人時就要養(yǎng)望;坐上這個郎中位子也要養(yǎng)望;養(yǎng)了這么多年,卻還是升不到堂上,又要謀外任養(yǎng)望!她父親職位升不上去,那是因為他老人家是明經(jīng)科的,注定前程有限??伤薜倪@個丈夫是考了二甲進士,還有萬首輔作座師的,怎么也就在堂下官的圈子里打轉(zhuǎn),說什么也升不上去!她一個黃花閨女嫁個帶兒子的鰥夫,圖的還能是他養(yǎng)望二十……三十年五十年,等她進了棺材才能得個朝廷追贈的一品夫人封誥?崔榷甩手就走。徐夫人看著他遠去,只覺著那背影簡直礙眼得狠——那連問都不敢問一句自己東西在哪里的副窩囊樣子簡直讓她想起當日被趕出崔府的崔燮……不愧是親父子,都是一般的對外無能,只對著家里人橫得起來。可偏偏她是個束手束腳的內(nèi)宅婦人,但凡她是個男人,早把這個家收拾得服服帖帖,朝廷的事也弄得妥妥當當?shù)牧耍?/br>她在夜風里站了好一會子,凍得全身衣裳都冷透了,一顆心還是燥熱難當。崔燮這個沒用的把產(chǎn)業(yè)給人了,她難道就這么看著崔家的東西白白丟了?繼子忤逆,丈夫靠不住,還是只能回娘家問問了。她瞪著眼一夜未睡,回娘家說了這晦氣敗興的事。她父親官卑位小,也不認得什么同官,能給女兒張羅個萬首輔門生的女婿已是費了不少力氣,說起要奪回店鋪之事,就更難伸手了。他也只能勸道:“那崔燮可是你丈夫的嫡長子,書坊又是京里有名的,若不是位高權(quán)重,或是背后有人支持的,誰敢奪他的鋪子?這事崔榷自己不動手也是對的,就算貿(mào)然打官司把東西要回來了,你再送給上官,焉知不是你要送的那人弄走的?”徐夫人叫他說得火氣愈旺,強忍著淚說:“爹你這們說,我一個五品官兒的夫人,這輩子就只剩下受氣了么?受了老的受小的,受了內(nèi)人受外人,我怎么熬出頭來……”這個女兒嫁得極好,夫婿有出息、有名聲,徐主簿對她便格外偏寵些,看著她落淚,便不忍地說:“你哭又能怎地,我是沒那本事替你奪回書坊的。有那工夫不如查查書坊是叫誰買走的,是拿去送人了還是怎么的。萬一也是打算送給上官的呢?若叫御史知道了,有人從你那未成丁的兒子手里強買你家的產(chǎn)業(yè),總要管上一管的嘛?!?/br>……徐夫人垂頭思索了一陣,低低地“嗯”了一聲。============================崔源進京得快,回來得也快,該送的信和書都送到了,還帶了一匣好佛香回來,說是謝千戶記著下元將至,該給先人送寒衣了,送些佛香給他用。崔燮捧著香盒問道:“謝千戶還信佛?”崔源笑著說:“那可不是,豈止信佛,還把你送他的觀音掛在內(nèi)堂里了呢。我遠遠地在外頭看著一眼,那畫兒畫得活脫脫跟真的觀音下凡似的,下面供著香燭,可見他信得極真的??上Ь褪窃蹅冞M京時沒給他帶幾卷印好的金剛經(jīng)?!?/br>幸好有謝千戶提醒,崔燮才想起來十月十五也是個可以賣佛經(jīng)的日子。庫里剩的那堆存貨他原本還等著過年再出呢,看來此時正好可以賣一波,打上“傳統(tǒng)彩印,志誠虔心”的招牌,填補致榮書坊倒閉,居安齋又未開前的空當。崔燮手里握著香盒,念頭似乎也清凈了,心里那些賺錢的俗念只稍微轉(zhuǎn)了轉(zhuǎn),很快就收攏回來,和目光一同落在精雕佛像的檀木盒子上。不知是佛香還是木器香的味道幽幽傳到鼻間,他忍不住打開盒子嗅了一下,拈出三枝香點上,供在正堂的圣旨前。濃烈又幽靜的佛香霎時鋪滿一室。他站在桌前看著香灰一點點燒得發(fā)白,落進同樣雪白的灰堆里,心里也享受了那么一會兒難得的空靈寧靜。剩下的他便不舍得這樣輕易焚燒了,就都收進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