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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射去。湛華立在旁邊禁不住一聲驚叫,卻見茫茫雪地上留下一串殷紅的血花,一支箭插在羅祝胸口上。羅大爺扶著流血的瘡口倒退幾步,目瞪口呆滿面驚愕,眼睛直勾勾瞧著弟弟,卻沒有一絲痛恨和怨毒。下人聞著動靜紛紛涌進院子,他揮揮手斥退左右,眼瞧著胸前涌出汩汩的血流,搖搖欲墜向前邁步,終究流血不支兩眼昏黑,腳底一軟緩緩倒在雪地上。羅禮匆匆轉(zhuǎn)身邁回屋去,恍惚中仿佛低聲說一句:“終于不必頭疼了?!?/br>這一場生死糾葛尚未鬧騰分明,另一端糊涂冤孽又漸漸顯露端倪。絳塵做法時憑空消失,羅家人雖不迭顧及,卻不知道士仍然停留在正殿,身體陷入另一個世界,正與那層層迷障相隔咫尺。怪物披頭散發(fā),臉上蒙著血污,半截身體蜷在缸中,像zigong里羞怯的胚胎,伸出細瘦的胳膊朝著絳塵輕輕扯一把,又迅速縮回手仿佛困乏至極張嘴打了個哈欠,露出滿口釘子似的尖牙。絳塵連打幾個寒戰(zhàn),噤若寒蟬不知動作,彼此面面相對,他看得分明,知道對方并非尋常的鬼怪,然而那面孔如此的熟悉,哪怕千瘡百孔挫骨揚灰,也曾深深烙在他心里。道士頭頂沖上一道寒光,從頭涼到腳,朝著對方輕輕問:“怎么會是你?你來這里做什么?”那半截怪物昂起頭,抿起嘴唇歡聲笑起來,仿佛一排利齒啃在絳塵咽喉上,他腳底綿軟癱倒在地,周遭一片寂靜,只聽見從自己肺中嘶嘶漏著氣,猛然之間晃然大悟,指著瓷缸高聲叫喊:“你這個影子!休要惑亂我心緒!”一剎那天旋地轉(zhuǎn),這奇異的世界仿佛要崩塌,劇烈震顫一陣子,一切又平靜如前。絳塵回過神,定睛看見腳下的怪物已沒了蹤影,四周白茫茫一片混沌,仿佛盤古開天人世尚不分明。在無際的蒼白中,盤腿坐著一個模糊地身影,遠遠瞧著看不清面目,那臉孔被一片虛影遮掩著,待陰影消散開來,定神瞧清對方的樣貌,乍一看似曾相識,好像過去熟識的親友,隔著無形的距離遙不可及,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跡覆在心上,然而仔細辨識又分明是陌路,面上攏著一層淡薄的水汽,眉眼隨著波紋微微顫抖,精氣魂魄飄渺虛無,仿佛跟誰都相像,又哪個也不是。絳塵大吃一驚倒退幾步,認出這一團陰影竟是鬼王的真身,不知為何脫出寥付伯的rou身來到此處。他滿面慘白驚魂未定,皺起眉頭低聲問:“那缸里的和尚雖有法力,卻未及如此cao盤的氣候,原來一切都是由你籌謀,難怪羅家上下怪異橫出,連同那東西也追尋過來,也是你做的手腳?”鬼王模糊著臉孔,偏著腦袋吃吃笑道:“橫豎咱們也算師徒一場,你怎么拿這些莫須有冤枉我,那和尚受羅弶迫害,日日在缸中念經(jīng)詛咒,奈何自己道法虛微,空懷著一腔毒怨難以報復(fù),我日日在宅子里窩著閑極無聊,才有心幫他一把,做出羅家這一場。然而那東西卻實非由我招致,怪只怪你跟那個鬼湊在一起,又趕上羅家如此的境地,自然引來一些有的沒有的……原本就是子虛烏有,既然躲不得,避不過,你也只當(dāng)看不見,何苦白白勞神費力?!?/br>太陽透過烏云,明媚光輝灑滿大地,映得滿地落雪晶瑩耀眼,這宅子陰沉多日,大雪降后終于迎來晴朗。羅祝倒在雪地上,一直沒有爬起來,殷紅鮮血染透了身下的雪白,四下的下人不敢走進院子,羅禮敞開門,讓陽光透進屋,坐在桌旁不知在想什么。房門敞開著,冷風(fēng)卷著雪花刮進屋里,湛華縮一鎖脖子,想將門合掩,一只腳剛踏入光暈,不禁感覺微微刺痛,忽然想起自己畢竟是個鬼,鐘二郎不在身邊時更見不得光明,只得又默默退進黑暗里。他抬頭朝著羅禮瞟一眼,目光被某一處吸引,臉上忽然露出無比的驚愕,半張著嘴瞧了半晌,瞪大眼睛顫聲道:“二……二爺!你沒有……影子……”羅禮微微一愣,低下頭朝自己身周看去,他身上籠著一層淡淡的柔光,好像沐浴在一片金色的水流,腳下卻無法投出陰影。湛華深吸一口氣,從幾案上端起一面鏡子,鏡面映在他自己臉上,照出一具灰白的骷髏,他將鏡子小心翼翼端到羅禮面前,聽著對方輕輕嘆一聲,一顆心墜進冰冷的深淵。湛華滿心糊涂拿開鏡子,只能默默替羅禮傷心,卻不知道羅祝從雪地里緩緩立起身,踩著積雪搖搖晃晃邁進屋里?!?/br>嘎吱嘎吱”的腳步聲漸漸近及身旁,羅禮抬頭看見對方,抿著嘴輕聲道:“我想起來了,哥哥,原來咱們都死了。你還爭什么?!?/br>羅祝的傷口不再流血,身體卻依然疼痛入裂,他費盡力氣挪到羅禮身邊,想要張開手臂擁抱住對方,卻見羅禮的身體在陽光中越來越淡,好像一抹淺淺的墨跡被水流沖刷,最后再沒有一毫痕跡。他再低頭瞧著自己,也是沐浴在一片金光中,身下沒有一痕陰影。待羅祝的身形也被陽光漸漸打散了,他才猛然想起來,自己和羅禮才是留戀人間不肯散去的影子。第90章混沌的世界萬籟俱寂,鬼王側(cè)耳朝著外面細細傾聽,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仿佛剛剛逛了一趟花園子,氣定神閑站起身,邁開步子從絳塵身旁擦肩過去。絳塵回頭定定瞧著他,眼見鬼王漸漸走進一團絢爛光亮中,璀璨光亮照得眼睛睜不開,朦朧中似乎看到他手中牽著個孩子,頭也不回朝遠方匆匆行去。他朝著那越發(fā)模糊的剪影癡癡凝望,一顆心不知碰撞至何處,身上好像過了電一般,禁不住狠狠打著冷戰(zhàn),肌rou骨骼脫離神經(jīng)支配,全身抽搐癱倒在地上。他仿佛陷進一潭膠著淤泥中,在迷夢中掙扎難行,周遭好像籠上一層水,圍繞著身體蕩開一圈圈漣漪。眼前的一切好似被清滌干凈,絳塵凝神屏息瞧著四周,模糊的陰影從他身邊靜靜散去,剎那之間風(fēng)平浪靜,真實的世界透過虛無終于袒露出來,他感覺自己從某處靜靜走出來,耳邊響起昔日喃喃細語,萬丈陽光照耀在身上。絳塵沒來由又打個寒戰(zhàn),抬頭打量四周,卻見自己仍然置身于當(dāng)日做法的正殿中,侍童道眾早已散去,只剩他獨自神情恍惚流連于此。絳塵鎮(zhèn)定精神邁步離開正殿,一條腿尚未踏出高高的門檻,卻見羅棟穿著暗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