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他滿目仇恨地拿白虹指著我……”

明面上云淡風(fēng)輕，但謝宴跟在蒼深身邊多年，知道他這是難過了。他也聽得心底涌上酸澀，忍不住就垂下頭，膝蓋一彎，重重地跪了下來：“師父，徒弟不肖?！?/br>
“你你你——”蒼深驚恐地往后挪動著身子，騰地一下站起身來，隨即下意識地望向簡素虞，錯愕萬分，“素虞啊，你這分魂練到第幾重了？他怎么突然開口說話了？”

“前輩，這才是真的謝宴?！睂τ谒麄冞@對師徒，柳鳴鴻有些羨慕。

一見簡素虞確認(rèn)一般地點了點頭，半信半疑的蒼深一下信了七八分。詫異過后驚怒交加，蒼深一腳踹在了謝宴的左邊膝蓋上，厲聲痛斥：“逆徒！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為我的白虹被人搶走了?！边@么多年這暴躁性子一點沒變……謝宴捂著兩邊的膝蓋倒吸一口氣，心中默念“師父打我是疼我，師父罵我是愛我”。

依照簡素虞的身份不好求情，柳鳴鴻倒挺樂意送個人情。他簡略地將鄴城發(fā)生的事情述說了一遍，而后強(qiáng)調(diào)：“那只白蛟搶了白虹就逃之夭夭了?！?/br>
柳鳴鴻是天都云海的掌門，蒼深對于這個后輩還是要給幾分薄面的：“可那人手執(zhí)白虹，揮灑自如——白虹我肯定不會認(rèn)錯?！?/br>
“白虹認(rèn)主，全天下現(xiàn)存只有兩個人能安然使用而不被反噬?！敝x宴聳了聳肩。

蒼深望向他，目光灼灼：“一個是你，還有一個人是誰？”

“我的外甥——小隱。”

所有人的目光針一樣扎在身上，嵐隱漲紅著臉，連連擺手：“我不是我沒有！舅舅你別瞎說啊……”

“逗你的，我就是想告訴大家你是我外甥。”謝宴彎了彎眼后忽然認(rèn)真道，“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我們以為死了的人?！?/br>
話音剛落，一道耀眼白光穿梭而來，直直地插在了謝宴面前，劍鳴清脆——正是消失了好幾天的白虹。

繞是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當(dāng)望見正門口熟悉的身影之時，謝宴也愣在了當(dāng)場。

“謝宴，是我?！边@言笑晏晏的聲音，是嵐月時。

第78章故人非昨

“玄音未滅，楚歌身亡，而你繼續(xù)與他們談笑風(fēng)生。”嵐月時痛心疾首地?fù)u搖頭，“謝宴，你真讓我失望透頂。”

還沒有從見到嵐月時的震驚中緩過神來，謝宴一愣，剛想開口辯解，就被一陣刀鳴龍吟之聲打斷。他一扭頭只見刀光炫目，原本一直呆滯著的月黃昏身法奇快地抽過柳鳴鴻身側(cè)的斷水，出其不意地刀刃貼在了簡素虞的脖子上。

柳鳴鴻心中一驚，下意識想召回斷水，卻發(fā)現(xiàn)自己與斷水之間的靈力聯(lián)系不知何時被斬斷了——他的靈力呢？

似乎被謝宴面上的驚愕取悅了，嵐月時勾唇一笑，魅惑叢生：“又心疼了？”

身上的靈力似乎不知道何時流失，整個丹田內(nèi)都空蕩蕩的。貼著脖頸的刀鋒很涼，簡素虞微微蹙眉。

在酆都的時候，嵐月時難產(chǎn)生下嵐隱后，便撒手人寰了。那天是謝宴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他無能為力悲痛萬分地看著自己唯一的親人閉上了眼睛。他潛意識里始終認(rèn)為榨干了嵐月時所有生命力的孩子是罪魁禍?zhǔn)?，甚至不曾正眼看過孩子一眼，盡管那時候的嵐隱還躺在襁褓里未曾滿月。然而現(xiàn)在嵐月時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改頭換面得他幾乎認(rèn)不出來。

不對，這種冷漠的眼神，這般不祥的氣息，根本不是謝宴認(rèn)識的那個嵐月時。他拍了拍自己冰涼的雙頰，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月時，你不是——”

忽然身后傳來一聲微弱的懇求聲，在寂靜的正殿中顯得尤為突兀。嵐隱紅著眼圈想上前卻又不敢，最后愣愣地望著嵐月時，面上帶著幾分執(zhí)拗：“請你——不要傷害我?guī)熥稹?/br>
嵐月時的笑容更加燦爛了：“求情有用嗎？”

“有的?！睄闺[咬著下唇，毋庸置疑地點了點頭，一字一句道，“應(yīng)該有用，如果你真是我母親的話?！?/br>
輕飄飄一句話將處在云端的情緒狠狠地拉入谷底。嵐月時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完美的面具似乎崩裂了一瞬，眸子的顏色也深沉了一些。她似是有幾分失落，低聲喃喃道：“你們——先是謝宴，再又是你……但是上天終究是站在我這邊的?！狈路鹗谴_認(rèn)了什么一樣，嵐月時再開口時言語中多了幾分底氣：“所以我才會向死而生，化為嵐家的白蛟，連上天都沒法目睹我父母在黃泉之下無法瞑目的冤屈——謝宴，你想換簡素虞活是嗎？那你殺了其他人！”

“月時，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楚歌招魂那天回來了，他說他不愿意獨活?！敝x宴垂頭喪氣地望著他，“十年前，我親口答應(yīng)了天元君，讓所有的仇恨與殺戮都終止于他一人身上——如果你還是堅持要報仇的話，沖著我來吧。反正謝府一門慘死皆是因我而起，別去傷害無辜的人?！?/br>
“我不相信！”嵐月時厲聲反駁，毫不掩飾內(nèi)心的仇恨，“又是為了簡素虞對不對？你為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十年前你就死在他手上，十年后你再世為人，為了他甚至甘愿承受萬蟻噬身之痛，現(xiàn)在你又要為了他攔下玄音所有的罪責(zé)？”

謝宴默然。按理來說他那日龜息后自己應(yīng)該被萬蟻啃噬應(yīng)該只剩一堆白骨了——這也是他后來要求所有人離開的原因。他是魔修，只要魂靈不滅，假以時日rou體自可再生，但是謝宴不想讓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樣，尤其不想讓簡素虞看到。但是當(dāng)時醒來的時候，謝宴的rou體是完整無缺的。僅僅倚靠已化為刀靈的柳孤燈噬靈蟻就退散了？很顯然不是，柳孤燈當(dāng)時護(hù)住了謝宴的心脈，而那一波噬靈蟻也在最后關(guān)頭被吹葉的月黃昏驅(qū)走了。

“從未有人提起過我那不知名的父親，因此我只是依稀從舅舅舅母的只字片語中知道他是魔界中人。我出生時白虹貫日，更是身懷筑形龍骨，不怪你們都認(rèn)為我是傳言中會犯下殺孽的魔物——因為連我自己都信了?！痹谥x府滅門以后，眾人的口徑一致得可怕。再加上出生時白虹貫日的異象，謝宴縱使千般萬般不愿意相信，最后也是信了：“都是我的錯?！?/br>
“呵呵?！睄乖聲r向前兩步，目光灼灼地望著他，“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怪天怪地卻唯獨從來沒有怪過你。可是你呢？你永遠(yuǎn)因為外人跟我站著對立的立場，如今更是為了一群外人，生生擔(dān)下這一切，謝宴你對得起我嗎？”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撫養(yǎng)我長大的舅舅舅母，所以若是你想要我的命的話，只管拿去——只要別傷害他們?！?/br>
“冤有頭債有主。既然全是他的錯，讓他以死謝罪便好，為什么你要扯上我們大師兄，扯上我們這些無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