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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由氣結(jié),張口欲辯,目光落到程溏身上,卻道:“你既然已經(jīng)做過那種事了,想必魅功已廢。哼,原來你心中嫉恨,難怪口吐狂言。”程溏微微搖了下頭,“我之前便說過,魅功最早乃由圖賀舞姬所創(chuàng),這些風(fēng)塵女子自然不是處子,所以情愛之事和魅功其實并不矛盾。不過是蘭閣偏偏要走捷徑,才不許弟子破身而已。我與你最大的不同,并不在這件事上……你看見我,難道不曾懷疑什么?”綠衣少年咬牙道:“當(dāng)然……蘭閣同門但凡習(xí)過魅功,我一眼便能認出。但你那天出現(xiàn)在亭子里,我的視線卻未曾在你身上多停留一分。你在蘭閣弟子中實在太普通,根本……就不像修過魅功的人。為什么,你為什么與旁人都不同?”紀雪庵心中暗道,這便是裘斂衣曾說過程溏收神斂韻的道理,但原來并非蘭閣中人人都這么做。程溏忽然沉默許久,才道:“那便是一切的開始。很多年前,我被師傅挑中,開始練習(xí)魅功,什么都還懵懂,乖乖照著師傅所言修行。那時有一個弟子特別不聽話,凡事與師傅作對,每日都受到重罰。有一日他跳舞出了錯,師傅罰他不準吃飯。我拿著饅頭走在廊上,經(jīng)過他身邊時,聽見他肚子在叫,便將饅頭分他一半。誰知——”程溏笑了一下,繼續(xù)道:“誰知他將饅頭扔到地上踩了一腳,口中罵道,誰要吃你這個不男不女的東西給的饅頭!”綠衣少年和紀雪庵皆沒有出聲,聽他接著往下說:“我氣壞了,與他在廊上打起來。我們皆是經(jīng)脈盡毀之人,那人的拳腳功夫卻遠在我之上,三兩下便將我揍得鼻青眼腫。我被他打得渾身發(fā)痛,打不過,只好狠狠瞪著他。他卻笑了,拉我起來,說我這個模樣,倒比先前順眼許多。小孩子真是奇怪,不打不相識,我們二人竟變得極為要好。他教我外家功夫,雖然終歸中看不中用,我卻學(xué)得很高興。我與他愈親近,心中對蘭閣、師傅和魅功便愈發(fā)厭惡。師傅管得嚴苛,我對修習(xí)之事雖不敢怠慢,卻學(xué)會陽奉陰違。我與那人常常私下比試,誰能刻意做出與師傅所教更大相徑庭的模樣。師傅教我們以神韻傳意,舉手投足皆是風(fēng)情,我們便偷偷比誰更麻木更僵硬更呆板。久而久之,竟?jié)u漸學(xué)會收神斂韻,與未習(xí)過魅功的常人并無兩樣。師傅只道我們不開竅,不抱希望,自然松懈對待。那時候我們怎知,年幼時的兒戲之舉,偏偏叫我們因禍得福?!?/br>“因禍得福?”綠衣少年喃喃重復(fù),“何為禍?何為福?”程溏嘆氣道:“蘭閣師傅雖懂得栽培魅功之法,卻并無一人會魅功,你道是為何?只因依照速成之法練就的魅功,修習(xí)者無一能活過二十歲?!本G衣少年大驚,顫聲道:“你胡說!”程溏只緩緩道:“雙目如秋波流轉(zhuǎn),如琉璃淬火,有一日便會失明。聲音如泉水躍動,如黃鶯出谷,有一日便會啞掉。肢體如柳枝輕擺,如出水芙蓉,有一日便會癱軟。皮rou如雪白皙,如玉瑩潤,有一日便會潰爛。甚至血液骨髓香甜如花蜜,有一日便會從內(nèi)里開始一點點腐壞。這些事均是我離開魔教后才知道的,但我沒有騙你。蘭閣曾經(jīng)的那些優(yōu)異弟子,一時風(fēng)華絕代,最后卻去了哪里?”綠衣少年牙齒格格作響,“在、在蘭閣崖頂,那個、那個無名冢,難道便是……”程溏一字一字道:“你為蘭閣傾盡年華,對韋行舟一心一意,回報你的卻是生生嘗受失明失聲癱瘓之苦,最后血rou腐爛而死。生前有多么美,死時便有多么可怖,是為禍。而我歪打正著違背師傅教訓(xùn),雖然比別人晚了數(shù)年才練就魅功,卻是自然而成,并無性命之虞,是為福?!?/br>綠衣少年從喉中發(fā)出微弱顫聲:“你、你說要救我,如何救我?”程溏斷然道:“從今日起你亦要學(xué)著刻意收神斂韻,并終生不再施展魅功?!?/br>那夜程溏說完那句話,綠衣少年呆了一會兒,轉(zhuǎn)頭不再言語。一夜太平無事,直至早晨紀雪庵解開少年xue道,放他下床活動。那綠衣少年生長在蘭閣,于人情世故上并不熟知,但做事謹慎小心,卻叫眾人另眼相看。伺候他的侍女中除了萬家的人,還有他從魔教帶來的心腹。他命侍女送上足夠食物,又尋來傷藥紗巾,且要避過萬家耳目。羅齊寅口中叼著一個rou包子,含糊不清問綠衣少年道:“時間緊急,你快帶我們?nèi)フ椅夷镒?、正道兄弟被關(guān)在何處?”綠衣少年兀自梳著頭發(fā),冷淡道:“那些人被分關(guān)在兩間牢室中,一間關(guān)會武的人,將來能為教主所用,另一間關(guān)不會武的,大約都是些家眷隨從,多半用作人質(zhì),才沒有殺了?!奔o雪庵問道:“之前你們曾動用過七八個正道高手出來捉我們,后來……”綠衣少年奇道:“他們不是被你們救走了么?”見三人神色一變,才撇撇嘴道:“反正后來也不曾回來。”若裘斂衣等人不曾被抓回地牢,便還是與豐氏夫婦在一起。紀雪庵與程溏對看一眼,眸中均不由露出喜色。綠衣少年放下梳子,站起身倦道:“你們不是要見苓白么?捉著我去便是了?!背啼绲溃骸按龝翰粌H需你暫時為質(zhì),迫得苓白破除攝魂術(shù),還需你助我們離開地牢。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本G衣少年懨懨哼了一聲,“我不會演戲,你們點我啞xue便是?!?/br>三人準備得當(dāng),紀雪庵封住綠衣少年xue道,程溏架著他的身體,緋紅小匕已握在掌心。一走出屋門,卻是昏暗陰濕的地道。墻上點著燈,與綠衣少年那間富麗堂皇的屋子儼然一天一地。他先前將苓白的住處所在告訴三人,亦吩咐過侍女盡數(shù)退下。此處是兩個魔教中人的住所,大約萬家侍衛(wèi)也不敢沖撞,地道中沒有一人看守。拐過兩個彎,便是苓白的屋子。紀雪庵一手按住連璋,一手叩了下門。程溏壓低聲音道:“苓白,是我?!钡氐乐新曇艋厥?,分辨不清。便聽有人走到門旁,毫無防備打開,卻被屋外場景嚇得跌后一步,赫然便是那個彈箏女子。紀雪庵趕在她尖叫之前一把捂住她嘴,揪著她扔到屋中椅子上。緋紅小匕橫在綠衣少年的脖子上,程溏架著人慢慢走到她面前,羅齊寅關(guān)緊了屋門。那名喚苓白的女子面上血色全無,瞪著眾人,目光落在面無表情的綠衣少年臉上,驚怒道:“你們、要做什么!”紀雪庵冷冷道:“照我們說的做,不然就殺了他。去,將你所施的攝魂術(shù)解開。”苓白縮在椅子中氣得發(fā)抖,盯著綠衣少年,想要看出幾分他的意思。但綠衣少年自從昨夜聽說魅功的真相,便一直魂不守舍,此時受制于人,卻只盯著地上不看任何人一眼。苓白只道他中了程溏的什么把戲,撐著扶手慢慢站起來,口中道:“你們敢傷害綠公子,教主不會放過你們?!背啼缋湫Φ溃骸爸灰懵犆惺拢覀冏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