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點頭，并沒有逼迫和不快的意思，他依戀無比地，輕輕親吻了一下近在咫尺的、邱明泉光潔的額頭：“我出去，在外面等你?！?/br>
禪室的門，從外面被帶著關(guān)了起來。

所有人的視線被隔斷的那一刻，房間里的一切仿佛被施展了時空的神奇魔法，開始溫柔地呈現(xiàn)出不同的景象。

邱明泉望著面前的一切，終于開始無聲哽咽，轉(zhuǎn)為嚎啕大哭。

空白的信封、內(nèi)瓤里、旁邊廢紙簍里的雜亂紙張上，依次出現(xiàn)了熟悉的瀟灑字跡，仿佛那個人從沒遠(yuǎn)離。

書案上，瑩白的玉石碎屑也慢慢出現(xiàn)，指尖輕觸，卻冰冷安靜，再也無法傳來任何心靈感應(yīng)。

……

三個月后。

某軍區(qū)的大禮堂內(nèi)，莊嚴(yán)肅穆，掌聲如雷。

抗洪救災(zāi)烈士追認(rèn)暨英雄軍功表彰大會正在召開，鮮紅的軍旗下，一個個烈士家屬含著淚上臺，領(lǐng)過屬于犧牲家人的軍功章和烈士證書，緊接著，是依次的軍功章授予儀式。

韓立遠(yuǎn)遠(yuǎn)地坐在最后一排，望著遙遠(yuǎn)臺上的那個人影，明亮燈光下，雖然隔得太遠(yuǎn)看不清眉目，可是他仿佛能想象到那個人現(xiàn)在臉上的表情。

一定是異常嚴(yán)肅，但是又像個孩子。

……

一小時后，軍區(qū)辦公樓的一間辦公室里，胡團長神情復(fù)雜地看著面前面容俊美，眼神銳氣的年輕人。

“真的想好了？你這樣的傷殘等級，又是在這樣重要的任務(wù)中受傷得到軍功，部隊一定會對你們負(fù)責(zé)的?！彼菩闹酶沟貏裾f道，“部隊畢竟比地方的工資高，給你們這些同志安排一個清閑的工作，也是國家的義務(wù)?！?/br>
向城微微地?fù)u了搖頭：“謝謝領(lǐng)導(dǎo)，我考慮清楚了。”

桌上，一份提前退伍申請書端端正正地擺在那里。

他悵然地笑了笑：“兩根腳趾沒有了，雖然不妨礙行走和生活，可是真的跑起來，速度還是不行了?！?/br>
指揮專業(yè)的軍校畢業(yè)生，專業(yè)對口的分配去向是下部隊帶兵，急行軍、長跑、攀爬，這些他也依舊可以做，可是腳趾缺少后，腳掌抓地能力下降，這些過去引以為傲的極速成績……也都已經(jīng)下降了。

身為一個帶兵的軍官，無法在那些新兵蛋子面前用實力碾壓，不能驕傲地冷笑一句“做不到？我做給你看看！”，那還有什么身為軍官的尊嚴(yán)？

“不行有什么關(guān)系，后勤工作崗位很多的。”胡團長心里暗自嘆息一聲，有些話不好說得太明白，只能含糊暗示，“就當(dāng)國家給你們這些流過血的英雄的補償了?！?/br>
多少人都是傷殘了在后勤崗位上混一輩子的，能有這樣的政策干什么不享受呢，這年輕孩子，是覺得拿著高工資混日子，受之有愧么？

向城微微笑了笑，有絲落寞，精致眉目間也有傲氣：“不了，我不想在辦公室里靠著軍功章，等部隊養(yǎng)老?！?/br>
他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向著胡團長行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辛苦團長了，幫我遞交?！?/br>
……

外面的停車處，韓立默默站在嶄新的奔馳轎車前，帶著款sao包的變色太陽鏡，身姿格外挺拔。如同模特的大長腿交叉立著，一看見向城出來，立刻站直了。

親手幫向城拉開他這邊的車門，他才轉(zhuǎn)到駕駛座那邊上了車。

坐在駕駛座上，他別扭地動了動：“轎車還是不行，座位擠得慌?！?/br>
他嘆了口氣：“還上次買的SUV爽，底盤高座位寬敞。不行我得換回來，還是再買輛SUV?！?/br>
那一輛開著還真有點感情了，陪著他泥里來雨里去，最后光榮犧牲在長江的決堤口了，有點可惜。

向城皺著眉：“別浪費錢了，這車不是挺好的嗎？怎么又要買？”

韓立滿不在乎：“那輛車葬身長江、尸骨無存了，我再買一輛一樣的，公司年底分紅快發(fā)了?！?/br>
一邊說著，他左右扭動了一下屁股和大腿，還是重新調(diào)節(jié)了一下座位，往后移了移。

向城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他牛仔褲下繃得筆直的大長腿：“顯擺?！?/br>
韓立發(fā)動了車，不服氣地反駁：“我哪里顯擺了，我們明立科技那么賺錢，這點算什么小兒科？”

向城撇了撇嘴，小聲嘟囔：“我說你顯擺你的腿！“

韓立終于哈哈大笑，斜睨著眼睛：“腿就是長嘛，遮掩不住。你也不用自卑，你雖然腿沒我長，可是也不錯了。”

向城臉漲得通紅，氣急敗壞地啐了他一口：“呸！要臉不，我比例比你好！”

“真的假的？我不信，晚上我們脫衣服量量?！?/br>
“滾！”……

韓立笑哈哈地開著車，汽車駛出市區(qū)，開上了駛往賓館的路。

軍區(qū)所在地不在東申市，韓立親自開車載著向城歸隊，順便也遞交了思索再三才寫下的提前退伍報告。

“是不是有點難受？”身邊，韓立瞥了一眼神色漸漸郁郁寡歡起來的向城，小心翼翼地問。

向城望著窗外陌生的街景，苦笑一下：“整整一個大學(xué)的所學(xué)，好像全都浪費了。”

五年了，從一開始的沖動報考，到五年間揮汗如雨拼命訓(xùn)練、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畢竟也漸漸接受了接下來的人生規(guī)劃，也對部隊生活有了感情。

本以為接下來就是八年以上的軍旅人生，誰知道，忽然之間一切規(guī)劃就破滅了。說不茫然、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韓立無言的伸出一只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頭：“別想了，上天自有安排的。這樣多好啊，你退伍了，正好可以重新去玩音樂，別不承認(rèn)啊，你心里惦記著唱歌呢?！?/br>
向城默默聽著，沒有回答。

韓立扭頭看看他，發(fā)現(xiàn)了他忽然悲傷起來的眉眼，有點不安：“怎么了??？別這樣。你這樣我心里發(fā)憷?！?/br>
向城還是沒有說話。

“不就是少了兩根小腳趾嗎，又不影響彈吉他！”韓立急了，口不擇言道，“殘缺美懂不？人家維納斯少了整整一條胳膊呢，還不是那么漂亮？”

向城終于被他逗得啼笑皆非，低低嘟囔了一句：“會安慰人嗎？傻瓜?！?/br>
他怔怔地看著遠(yuǎn)方，路邊的街景似乎陌生，可是和東申市也沒有太多不同。街上行人匆匆，每一個都有著自己的人生。

“我在想，我們其實夠幸運了。”向城低聲道，“起碼總比明泉哥和睿哥他們好多了，得知道好好珍惜?！?/br>
韓立聽他這句話，也沉默了。

自從那次昏迷后莫名其妙醒來，邱明泉的身體逐漸康復(fù)，似乎也沒有留下什么后遺癥。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邱明泉和過去，有一點不同了。

封睿依舊和以前一樣熱烈地追求著他，他也沒有表示什么反對，而是順從地接受了封睿的一片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