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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為什么,忽然地,一張臉孔也在這一刻浮現(xiàn)。那張只存在于發(fā)黃照片上的眼睛,是屬于他父親的。含著飛揚笑意,和他一樣鳳目微挑,仿佛在遠處的天邊看著自己。邱明泉只穿著背心,全身濕透,重新掄起了錘子,瘋狂地重新開始砸向身下的斷墻。前天夜里,他們的車隊全員都是在車上睡的。昨天上午一路開車到了嘉魚,一到地方就開始參加救災,封睿他們分了出去,而他則留在了指揮部里參加救援方案的大量計算和研究。整夜沒有合上眼,清晨時分就找到了封睿,跟著他馬不停蹄地上了直升機。然后就是撞機墜落?!?/br>隨著一次次掄起砸下,再一遍遍彎腰清理廢墟碎片,他只覺得自己的胳膊沉重得像是灌了鉛,腰好像也快折斷了一般,大腦里更是近乎空白。殘墻在一片片縮小面積,而逼上整個小學廢墟的水位,也在上漲。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小時,還是兩小時?邱明泉喘著粗氣,雙目血紅,再一次舉起錘子時,終于踉蹌了一步,一頭栽倒進水里。他撲騰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掙扎著從水中站了起來,轉(zhuǎn)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水位現(xiàn)在已經(jīng)慢悠悠地漲到了向城的胸口。“小城!”他絕望地爬了過去,細看之下,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向城已經(jīng)又昏迷了過去。壓在他腿上的那片斷墻已經(jīng)被他砸掉了大半,可是剩下還有很大的一片面積,邱明泉顫抖著手,重新嘗試了一下將它抬起來,可是,依舊失敗了。長久的掄錘下,他的力氣也接近被耗盡了。……踉蹌著靠在向城身邊,他有剎那的脫力。雨點好像小了點,可是水位還在漲,顯然,來自上游的、灌進這里泄洪口的水量并沒有減少。全身癱軟地坐在那里,水位也同樣漫上了他的前胸。腦子里昏沉沉的立刻嗆了一口水,可是腦海里始終有個聲音在督促他:“起來,快點起來!這不是倒下的時候!”奇怪,那是誰的聲音?似乎是腦海中的自己,卻又似乎是封睿的語氣。雖然也不過是一天不到,可是這個時候,他忽然異常懷念心里的那個人以往每每遇到危險時刻、艱難困境,他都從來不是自己一個人孤身作戰(zhàn),總有個人在他身邊,或者說著鼓勵的話,或者就是譏諷和打擊。真想再聽聽那家伙的聲音,隨便說點什么也好啊……是啊,這不是倒下的時候。他和封睿駕著直升機拼著命才找到了向城,他絕不會叫老天再把他的弟弟搶走,絕不能叫韓立和爸媽在痛苦中過完下半輩子。他和十年前的那個封睿辛辛苦苦重生,更想要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跟著他們重過一生。所以,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在這一生,落得比前世更慘的命運!他的身體里仿佛重新迸發(fā)出了力氣,撐著他站了起來。水位已經(jīng)很高了,那些殘墻大部分已經(jīng)沉入水里,鐵錘再砸上去的時候,增加了水的阻力,更加減少了能量。他深深吸了口氣,悶著頭潛下了水中,觀察著水下壓住向城雙腿的那片最大的廢墟。渾濁的水下,依稀能看清在他的不斷擊打下,斷墻上已經(jīng)有密密麻麻的裂痕。再堅持一陣,能行的,能行。他這樣對著自己拼命說著,鼓勵著自己,強迫著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寶貴的,一定要搶在洪水漫過向城口鼻之前,清理走這些致命的廢墟!他死死憋著氣,在水下狀若瘋虎,一下下狠狠敲打著那些廢墟。實在憋不住了,他才猛然浮出水面猛吸一口氣,重新再潛下水去。他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時間概念,或許只有半個鐘頭,又或許過去了很久,他只知道,最后一次浮出水面時,那致命的水位線已經(jīng)過了向城的嘴巴,眼見著就要逼近他的鼻孔?!?/br>而水面下,那片殘墻的體積,也在逐漸減少!邱明泉雙眼早已經(jīng)被血絲充滿,長時間泡在渾濁的水中還要睜眼視物,現(xiàn)在他只覺得,眼前的水色好像都變成了一片殷紅。猛然抓住那片已經(jīng)布滿裂痕的斷墻,他憋足了最后一口氣,猛然抬了起來!沉重的墻體在水的浮力下,終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棄了壓迫,緩緩在水中帶起一片渾濁,翻倒在了一邊!……邱明泉的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有點看不清周遭的一切。憑著感覺,他在水下吃力地摸到了向城的雙腿,一點點,盡可能輕柔地把他拉出來。會疼吧……小城會不會很疼?他恍惚地想。用著最后的意志力,他掙扎著浮上水面,想要攔腰抱起昏迷的向城??墒且呀?jīng)抱不動了,甚至連舉步都艱難。他喘息了片刻,顫抖著雙腿,將向城背上了自己的背。廢墟的頂端只有不到一兩平米露出水面了,他背著向城,站在了那最高點的地方。可是……會不會還不保險呢?萬一水再高一些呢?他已經(jīng)有點接近失神,滿腦子只剩下最后一個念頭:絕不能再功虧一簣了。旁邊有一根破碎的教室門框斜斜地插在廢墟里,被水泡得變形,他猛地拔了出來,重新選好角度插在了廢墟的空隙里,然后把昏迷的向城靠了上去。“小城……要挺住啊?!彼?,“我們要一起……回家去?!?/br>可是,自己怎么會這么累呢?好像用盡了這一生的力氣一樣。身子一歪,早已是強弩之末的意識終于再撐不住,他咕嚕地翻滾著,摔下了廢墟,跌進了下面的水中?!?/br>雨終于停了,天邊的一片昏暗悄然散去,層層的烏云開始顯出生動的形狀,背后有微微的光亮透過了間隙,破云而出。那抹光亮照進了靜止不動的直升機里,也照耀到了前方駕駛座上封睿的安詳側(cè)臉上。終于,像是被這忽如其來的光刺到了似的,封睿的睫毛微微顫動幾下,迷迷糊糊地張開了眼睛。視線從一片模糊變得慢慢清晰,遠處遼闊無人的水域上方,真的有什么穿破云層,沖破一切,遠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