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切只要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要是換了別的人在吳世豪面前說這種話，或許只會換來他的冷眼與嘲笑，可說話的人是楊錦輝，是他愿意用命去換的男人。

“我知道你說得對，可我只希望你下半輩子能平平安安。”吳世豪攥緊了輪椅扶手，他垂著眼，一絲苦澀浮浮沉沉在眼底。

“人家都說好人一生平安。我應(yīng)該算是個好人吧?！睏铄\輝打趣道。

吳世豪抿緊雙唇，一時緘默，他緩緩抬頭，夜空中的點點星光輝映著人世間璀璨的燈光，讓夜晚不再只是漆黑一片?；蛟S人的心里，也總該留盞燈。吳世豪沒想到自己心頭那盞枯滅多年的燈，到底還是給楊錦輝又點亮了。

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隨即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你已經(jīng)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了?！?/br>
楊錦輝也跟著笑了笑，他穩(wěn)穩(wěn)地推著輪椅，繼續(xù)往前走去。

前面是十字路口，到了這個點，車流和人流都顯得有些擁堵。

楊錦輝打算推吳世豪過馬路，可是人行橫道上行人摩肩接踵地擠在一起，導(dǎo)致他推著輪椅的腳步也不得不放緩。眼看著路口的行人紅綠燈就要跳了，還走在人行橫道中央的楊錦輝不免有些心急，推慢點吧，怕來不及過馬路，推太快，他又怕把吳世豪給摔了。

就在這個時候，十字路口崗?fù)ぶ胸撠?zé)指揮交通的交警往這邊一瞥，快步跑了過來。

“我?guī)湍銈償r著車，趕緊過去吧！”年輕的交警一臉疲憊，目光卻真誠。

不等楊錦輝道謝，交警已經(jīng)抬手比出了暫停通過的手勢，而人行橫道一側(cè)的汽車也都遵從了禮讓行人這條規(guī)則，一動不動，靜靜等待著人行橫道上推著輪椅的楊錦輝通過。

“你看，咱們警察也不是只有剛才那種嘛?！边^了馬路之后，吳世豪抬起頭，發(fā)現(xiàn)楊錦輝正看著還在路中央忙碌的交警。

“都會好起來的。”楊錦輝笑了笑，轉(zhuǎn)頭望向了前方。

夜幕降臨，五顏六色的霓虹像螢火蟲一樣點綴著這座水泥與鋼鐵建成的都市，在這片冰冷的鋼筋森林里，行走著的卻是溫暖的人，而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是啊，都會好起來的?！眳鞘篮牢⑽㈩h首，他反手輕輕搭在了楊錦輝推著輪椅的手掌上，對方的手一直都是那么溫暖。

“冷嗎？咱們回家吧。”楊錦輝覺得吳世豪的手有點冷，他停下腳步替對方裹緊了圍巾。

“再逛會兒嘛，難得出來一趟?！眳鞘篮赖哪樕喜恢挥X地露出了一抹微笑，熙熙攘攘的街道在這個冬夜溫暖而熱鬧，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也融入了這個世界的熱鬧之中。以前，他以為自己不喜歡熱鬧，原來只是那些熱鬧都不屬于他而已。

“那好吧，你還想去逛哪里？”楊錦輝滿眼都是無奈，他覺得是不是該管吳家要點護工費，推輪椅這活兒可不輕松。

“去濱河路那邊看看吧，我以前辦案的時候經(jīng)常開車路過那里，可惜都沒時間停下來好好看眼夜景?！眳鞘篮滥抗饫`綣，他忍不住懷念起作為刑警奔忙在夜色之中的日子，這個城市的安寧，他也曾親手守護過。

“那邊好像修了景觀大道，聽說晚上還會放煙花呢?！睏铄\輝突然想起在本地新聞上看到的介紹。

“對了，輝子，我今天表現(xiàn)還不錯吧，能賞我根煙抽不？”吳世豪拽了拽楊錦輝的衣角，眼巴巴地望著對方。醫(yī)生早就讓吳世豪戒酒戒煙了，可對方戒了酒，卻始終沒能徹底把煙也戒了。為了他的身體健康，家人把他的吸煙量控制在一天兩根之內(nèi)，可兩根煙哪里夠他這個老煙鬼過癮的。

“你表現(xiàn)哪里好了？！你瞧瞧我讓你給圓圓留的車厘子，都快被你吃光了！你還是孩子親爹嗎？！”楊錦輝一低頭就看到了吳世豪懷里那盒已經(jīng)少了四分之三的車厘子，天知道這家伙什么時候都快偷偷給吃光了。

吳世豪怎么也沒想到楊錦輝居然會為了點水果和自己計較，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輝子，你這人啊，該計較的不計較，不該計較的這么計較。”

吳世豪笑著捂住了臉，他大概都覺得自己有點夸張。

“這在我眼里就是該計較的事！”楊錦輝一本正經(jīng)，他白了眼笑得渾身發(fā)抖的吳世豪，有些擔(dān)心對方會笑出毛病來。吳世豪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笑得這么暢快，只是一個不小心，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就像楊錦輝在新聞中看到的一樣，濱河路的景觀在彩燈的裝點下，顯得恢弘壯麗。

他剛推著吳世豪過來，附近文化廣場上的煙花表演就開始了，彩色的煙塵沖上云霄，在嘯響聲中綻放，照亮天際。

“真漂亮?！辈恢獮槭裁?，楊錦輝想起了當(dāng)年在看守所過的那個除夕夜，那天晚上，吳世豪特意帶來了家里的餃子，在他們分別的之前，鐵窗外的天空突然被煙花照亮，他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很久很久都不會再有機會看到外面的世界了。所幸，那場讓他身陷囹圄飽受折磨的劫難很快有了轉(zhuǎn)機。

如今這一切來之不易，楊錦輝心中唏噓萬千，目光也變得更加溫柔。

和那個除夕夜一樣，楊錦輝望著煙花，吳世豪望著楊錦輝，煙花照亮黑夜，而他的心，卻被面前的男人照亮。

“下次把圓圓帶來吧，她應(yīng)該會喜歡這里的?！睏铄\輝的眼里噙著nongnong的暖意。

“好啊?！眳鞘篮佬χc了點頭，他不動聲色地拖住了楊錦輝的手，輕輕撫摸起方生著薄繭的掌心。仍在欣賞煙花表演的楊錦輝微微一怔，他的手指下意識地一顫，在這輾轉(zhuǎn)而沉默之際悄然地握緊了那只冰冷的手。

十指交扣，溫暖從一只手傳遞到另一只手，綻放于夜空的煙花，似乎也照亮了人世間那些苦澀而隱秘的感情。

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