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抵住后腦，拉栓上膛。

這持槍的大頭兵純屬就是腦子傻，槍口都對上腦瓢了，竟然還瞇起眼睛，習(xí)慣性地去瞄準(zhǔn)星兒，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瞄完了，槍響了。

“撲通”栽倒的卻不是鎮(zhèn)三關(guān)，而是持槍的大頭兵。

督場的軍官迅速抽出盒子炮，驚叫：“有人劫......”

這廝想喊，有人劫法場。才喊出一半，一顆子彈穿太陽xue而入，在另一側(cè)腦瓢炸開了花兒，“法場”那倆字給堵回了肺，只能留到下輩子再喊了。

刑場上頓時嘩亂，大頭兵們紛紛舉槍，往遠(yuǎn)處尋找埋伏的槍手，卻沒料到近處的木欄路障之外，圍觀看熱鬧的人群里，突然“嘩啦啦”冒出無數(shù)柄獵刀和長錐子，管削寸進(jìn)，攻其不備。

大頭兵勇猝不及防，漢陽造槍桿太長又不利近戰(zhàn)，這邊廂還沒來得及給長槍裝上刺刀，那邊廂土匪崽子們已經(jīng)撲了上來，一陣貼身rou搏，兵勇們紛紛被刃花翻飛的獵刀開膛破肚。

兩個大頭兵手舉長槍，沖向刑臺上的鎮(zhèn)三關(guān)。剛舉起槍來，大掌柜就地一滾，飛起一腳，皮靴狠狠踢上一只兵崽子的面頰，這一腳就沒有留力，直接用腳弓踹碎了那人的鼻梁和面骨。

借著那人栽倒的瞬間，大掌柜一躍而起，反身一個鞭腿，又踹上另一只兵崽子的耳側(cè)，那倒霉蛋被踹掉了下巴頦，下半張臉耷拉下來，與腮幫子脫了臼。

又有幾只不要命的兵崽子同時端起了槍，企圖向手無寸鐵的大掌柜射擊，這時從遠(yuǎn)處民房屋頂“啪”、“啪”射出幾粒槍子兒，掃平了這些兵勇。

混亂之中，大路的盡頭蹄聲暴烈，神龍破云而出，一匹黑色駿馬閃電一般飛馳而來，撞破洶涌的人潮海水，一聲嘶鳴，躍上刑臺！

馬上的人黑巾蒙面，一對鳳眼，雙腳摽住馬鐙，脫鞍側(cè)飛，探身一把薅住大掌柜的衣領(lǐng)和胳膊，將人拎上了馬。馬兒四蹄飛蹬，一路風(fēng)馳電掣而去。

大掌柜給橫著掛在馬鞍前擋，下/身撞上堅硬的牛皮鞍子殼，“嗷”得一聲，幾乎要鯉魚打挺兒躍起來。本來份量就沉，這一掙八，把大黑驪差點兒給壓趴下。

“怎么了，你怎么了？”息棧驚問，以為男人中槍了。

“奶奶的，你小崽子就不能輕點兒！撞到老子的鳥了！”男人怒罵。

息棧無語，都什么時候了，小爺還顧得上你的鳥，爺能顧上你的命就不錯了！

大掌柜被頭朝下搭在馬上，腦門子被馬腿磕得暈頭轉(zhuǎn)向，暴躁地吼道：“繩子，繩子！”

息棧這才反應(yīng)過來男人的手被反綁，動彈不得，連忙抽出鸞刃，割斷繩索。

大掌柜可算騰出手來，一掌撐住馬鞍，一掌抓住息棧的細(xì)腰，雙腿用力一蕩，飛身騎上了馬，前胸重重砸上小鳳兒的后心，又是“嗷”得一聲！

“你，你又怎么了？”

“他娘的......”大掌柜疼得一口氣兒沒喘上來，胸口寒顫，兩只大手攥住息棧的手，攥出了冷汗。

這一撞撞到了男人胸膛上的大片烙燙創(chuàng)傷，本已潰爛的皮rou，幾乎被蹭掉一層。大掌柜將下巴卡在小鳳兒頸窩，緊緊抱住身前的人，用手指的力道去緩解胸口的劇痛，幾乎快把小鳳兒的肋骨掐斷。

前方幾聲爆鳴槍響，人馬擺開陣勢，納大師長的吆喝：“野馬山的崽子，就知道你們今日會來劫法場，放你們進(jìn)來一鍋端，甭想再出得去?。。　?/br>
息棧一扯韁繩，馬脖子一拐迅速躲開大路，大黑驪狂飆竄進(jìn)了小胡同。

狹窄的民房胡同只有一肩寬，大掌柜的兩條膝蓋隨著馬背的顛簸，在兩側(cè)土墻上蹭了一路，幾乎要削掉兩塊rou。息棧的耳朵根子隨即又灌進(jìn)一輪暴躁的罵娘聲。

玉門城是馬家軍的老巢，在這種地方鬧場劫囚，談何容易？

息棧今日進(jìn)得城來，就沒想過能活著出去。若沖不出去，就與男人死在一處，扯著男人的手一起上黃泉路，過奈何橋。

這一回，一定不再走散；下輩子，還要托生一處。

木匣中的炮彈是被胡副官換成了鵝卵石，當(dāng)然，人家不會白給你冒這掉腦袋的風(fēng)險，息棧把大掌柜交予自己保管的那一箱子片子，差不多都拿來賄賂打點各路牛鬼蛇神，就算是一死也要先見到男人的面兒！

四面八方的大頭兵涌來，堵住各個路口要道，與混跡在人群中的土匪交火。

黑驪馬猶如飛龍神駿，左沖右突，躲避著兵勇的身影和紛飛的槍子兒。大掌柜從息棧腰間抽出雙槍，朝著身后開火，第一槍竟然直接脫“靶”，子彈都飛上屋檐了。

這半個多月被關(guān)押地牢，不見青天白日，手腳又長時間被捆綁受刑，手臂完全麻木，提起槍來腕子直抖，手感全無。

大掌柜臨陣脫靶，著實丟臉吶！

男人氣得罵罵咧咧：“馬云芳那個狗日的王八羔子，下次讓老子逮著他，老子日了他?。。　?/br>
息棧在這樣危急的關(guān)頭，還是被自家男人給窘得哭笑不得：剛罵完“狗日的”，你這廝就說要“日”他，你跟狗搶什么食兒呢，還是留給狗去日吧！

城中人掐成一團(tuán)兒，馬家軍人多勢眾，息棧馳馬慌不擇路，在城里大街小巷繞了十八圈兒也跑不出去，正不知道往哪個方向逃竄才好，千鈞一發(fā)之時，西門的方向槍聲大作，炮云染紅天際。

大批的軍官和兵勇神色慌張，向西門奔去。

息棧不由得納悶，咦，小爺人在這里，你們怎的不圍攻追趕了？難不成今日還有另一撥劫法場的土匪？

息棧卻不知道，此時，玉門關(guān)西大門之外突然重兵來襲，角樓警報聲尖利地鳴叫。新疆軍閥盛世魁的兵馬在這一天趁亂過界，攻入甘肅，前軍已經(jīng)突破了馬家軍沿路設(shè)置的幾座哨卡，眼看著殺到玉門關(guān)下！

趁著玉門城西門被圍的當(dāng)口，小鳳兒機(jī)靈地選擇飛騎奔向防守最為薄弱的東門。正在心里琢磨怎么才能騙開城門守衛(wèi)，混出城去，東門的城門它竟然自己就開了！

息?？祚R加鞭，沖出了玉門關(guān)，一路飛馳，很威風(fēng)的大黑驪這會子躥得像一只驚恐的兔子，揮汗如雨。

緊貼在息棧脊背上的男人喘得很厲害，硌在頸窩里的下巴流淌熱汗，汗水一滴一滴流進(jìn)小鳳兒的衣衫。息棧一路都能感覺到，男人抱著他的那兩只手臂，力道越來越緊，而后又越來越松，身軀徑自不停地顫栗。

“怎樣了？當(dāng)家的，你不舒服？”

“嗯......沒事兒......老子好得很......”

息棧知曉男人這些日子一定吃了不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