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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是糠糧腌菜,穿得是獸皮粗布,息棧上輩子自從被爹娘賣進那大富大貴的皇家,就從來沒有過得這般淳陋簡樸的日子。當然,也從來沒有過得這樣自在和快樂。從來沒有這樣覺得有人疼愛。當初修這個小窯洞的時候,大掌柜爬到洞的頂頭巖洼里,拿鐵鍬刨了半天,刨出個破舊發(fā)霉的牛皮箱,箱子里裝的全是白晃晃的片子。原來這廝也賊得很,把自己二十年間攢的私房家當全都窩藏在此處,并沒有放在平日住的屋子。息棧那會兒才知道,他男人真的挺有錢的,做土匪分明很有油水!大掌柜把這些年攢的片子拿出來瓜分了,犒賞那一趟生死天涯亡命路上能活著回來的伙計,每人分不多,只能拿一兩個,也算是安撫軍心,穩(wěn)定后方。還剩下小半箱幾百個片子,都交給息棧。息棧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唔,這是你的錢,你自己拿著,給我做什么?”“不給你給誰?你不是老子的媳婦么?老子的錢你給俺收著,你想添啥穿的用的,就自己下山去買!”息棧嘴上說不要,心里高興得很,屁顛屁顛地把小箱子用油布包裹好,細心地藏到炕角的墻洞洞里。這呆小鳳兒別的不行,攢錢很行,小氣得要命,舍不得花,小小的牛皮箱沒過兩年又快要塞滿了。窗檐掛紅椒,門檻滾金桔。灶頭蒸高梁,泥爐烹羊血。大掌柜巡山查哨回來,歪倒在炕上,悠閑地哼著這廝近日新編的sao曲曲,順便欣賞美羊羔被沸水白氣薰得紅撲撲的臉蛋。息棧正站在炕頭的灶邊燒飯,給自己炒了個酸菜rou末,又用小砂鍋給男人燉了一盅羊血豆腐,還有蒸熟的高梁飯,和一壺溫得熱乎乎的燒酒。別看是尋常的農家飯菜,小鳳兒少爺做得可是精心。rou末都要用雞湯煨過,玉米粉打漿,水豆腐還要點上香菇黃花熬的鹵汁。一雙巧手,花樣翻飛。大掌柜樂滋滋地接過俊俏小媳婦遞上的高梁飯,正要下筷子,門板被人敲得哐當哐當響。“干哈干哈?狗日的,一頓飯都不讓老子吃舒坦嘍!”敲門的潘五爺氣喘吁吁:“大當家,內當家,您二位先別吃了,出去瞧瞧唄,沉梁峪村兒的村長帶一幫人來告狀哩!”“告狀?奶奶的,村長告狀去找鄉(xiāng)長,鄉(xiāng)長告狀去縣衙,跑到老子這綹子告?zhèn)€屁狀?!”潘老五無奈地抹汗:“可人家告得是咱們的黑炮頭唉,不跟您告狀跟誰告啊,縣太爺管得了當家的您么?”沉梁峪村就坐落在野馬山口,吃得也是野馬山的“靠”?;ò缀拥拇彘L老頭平日里與鎮(zhèn)三關多有來往,經常給大掌柜遞送官府的消息。村里有個婚喪嫁娶,紅白喜事,或是耄耋老人做壽,大掌柜也會著人捎送禮品,聊表寸心。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樹身再大,要落葉歸根。村長老頭爬山爬得臉色嗷白,這會兒正坐在大石頭上順氣兒。大掌柜過去一瞧:“哎呦,俺說老爺子,您找俺鎮(zhèn)三關有啥要緊的事兒?”村長抖著手,哼哼了半天說道:“我說,我說大掌柜,您得好好管教您手底下的伙計啊!不能讓他們禍害我們村里人啊!”“啥?!老子手底下哪個王八羔子禍害您村兒里人了?您說給俺聽聽,俺點了他!”“還不就是您綹子里那個黑炮頭?。 ?/br>“這黑廝人呢,人呢?!”大掌柜四下張望,正對上豐老四和潘老五齜牙咧嘴、拼命使眼色的兩張窘臉。大掌柜不明所以,趕忙問村長:“那廝究竟干啥壞事兒了?殺人放火劫道了?”村長氣得白胡子一翹一翹,捶胸頓足道:“比殺人放火還害人哩!他,他,他,他把咱村兒的秦寡婦給睡啦!”“噗......”大掌柜翻了翻白眼,撓頭撇嘴道:“這,這,這......就睡了個寡婦哈?”老頭子頓著拐杖怒道:“大掌柜,這可不是一般的寡婦,這是咱村兒里立了貞節(jié)牌坊的寡婦!前兩年縣衙里專門給發(fā)了燙字的金匾掛在家里,立了碑、掛了牌的貞節(jié)烈女,咋個就讓那廝給睡啦?。?!大掌柜,還有您這位內當家,您二位給評評理,這事兒您得給咱村兒鄉(xiāng)親們一個說法!”72、節(jié)婦破門隨情郎【配圖】第七十二回.節(jié)婦破門隨情郎大掌柜帶著息棧,餓著肚子,灰溜溜地跟著村長下山進村兒。一行人點著燈籠、火把,跑到村里秦寡婦家門前。村長老頭杵著拐杖,站在窗戶口聲嘶力竭喊道:“黑炮頭,你,你,你干得這殺千刀的事,你快出來!”“哐當!”屋里一只瓷碗砸上了窗棱,某黑廝嚎叫道:“吼什么吼,妨礙老子睡覺!煩不煩人!”“奶奶的......”大掌柜低聲罵了一句,從腰間抽出兩把盒子炮,上了膛,一腳踹開門就沖了進去。須臾,屋里“嗷~~~~~”得一聲狼嗥。息棧怕男人發(fā)怒之下錯手傷到人,趕忙也跟了進去。掀開簾子進里屋一看,大掌柜的兩只槍管子,直挺挺地抵住黑狍子的圓腦袋。黑狍子褲襠還沒提上,四仰八叉從炕上滾到了地下,瞪著銅鈴眼睛,張嘴結舌:“當,當家的,您,您咋跑這兒來了......俺,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你個巴子的!熊玩意兒!”大掌柜當胸一腳,狠狠踹上那黑廝。炕上的被子垛里,露出一顆女人腦袋,頭發(fā)蓬亂,瑟瑟發(fā)抖,細看還頗有幾分姿色,顯然是秦寡婦。息棧趕忙過去,悄悄拽一把大掌柜的衣角:“有話將人叫出去說,這樣像什么樣子......”大掌柜暴躁地怒喝:“狗日的,提上褲子,滾出來!”炕上的秦寡婦嚇得臉色煞白,幽幽地說:“狍子,這是你們那掌柜的?......俺以前當你這貨就夠貨真價實的一個土匪,今兒個才見識嘍,啥子人物才叫土匪......”屋外聚集了里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鄉(xiāng)親。黑狍子被大掌柜提了出來,跪到地上。村長老頭抽動著肩膀,氣憤地說:“黑炮頭,看看你做的好事!‘挖絕戶墳,破寡婦門’,這是要被天打雷劈,遭報應的!”黑狍子聳聳肩膀,不以為然道:“俺說老頭,小秦她又沒男人,又不是黃花大閨女,難不成俺倆相好,還得找您老給俺們保個媒才算數?”村長道:“你,你,你,她是一般的寡婦么?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