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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剜割著心房,皮開rou綻,血骨模糊。大掌柜正欲開口說話,又是一陣槍林彈雨掃過。男人只聽到身后的娃兒“啊”得一聲,二人捆在一處的身體失重一般猛然下墜,在懸崖上滑脫了兩三米,眼看就要砸向谷底。少年奮力掙扎之中似乎是扒住了墻壁,身子兩側(cè)的碎石不斷崩塌,滾落,天旋地暗。大掌柜心里一涼,與少年背靠著背卻又看不見人,急慌慌地問:“息棧?息棧?咋了?傷著了么?”黑暗之中沒有回應,令人揪心的死寂。“息棧!息棧!你咋了?!”“息棧?羊羔兒???!??!”小鳳兒并沒有中彈。還算幸運,那一陣槍子兒,不偏不倚掃過他腦頂上方,打斷了賴以持重的幾根藤條。一陣劇烈地晃動,手中緊握的支撐突然無力下墜,掛在崖壁之側(cè)的息棧,驚恐無措之時四腳掙扎扒墻,迎面就撞上了一塊凸出的巖石,兩眼發(fā)黑,金星兒在眼前打晃,一瞬間的眩暈,陷入醬黑色的無底沉淵......男人焦急的喊聲自腦后傳來,將少年從一團混沌中喚醒,恍惚之中抖了抖腦袋,鼻腔里涌出一股帶著腥味兒的稠醬。“唔,嗯......”“羊羔兒?!傷哪兒了?”“唔,沒,沒傷著......”息棧艱難地張口,吸吮四周濃腥酸澀的空氣,身子稍稍一動,眼看著就要墜入深淵。后背上的負重將捆扎的繩索繃到了極限,肋骨都要被男人的份量勒斷成幾節(jié)兒,幾乎窒息。驚恐絕望之時,忽聽得腦頂一聲清脆的鶴唳,眼睫瞭轉(zhuǎn)之處,閃著紅光的一條長蛇襲來!小鳳兒只一瞥就認出了慕紅雪的鞭子,如見救命稻草,迅捷一把擒住空中的鞭梢,穩(wěn)住了腳步。懸崖頂端隱隱傳來細碎響動,一條一條的藤索紛紛墜下,一張張焦急的臉,一雙雙疲憊而忙碌的眼,遙遙地尋覓崖壁上掛著的兩枚身影。無數(shù)只手伸了下來,遠遠地召喚,即使距離尚自遙不可及。少年緊咬牙關,伸手抓住腦頂?shù)奶贄l,奮力攀爬。隔著一層迷蒙的絳紅色水霧,眼前那一團一團的人影,忽明忽暗,在指尖不遠處殷殷召喚......瑰紫色的晨霧自天際緩緩升騰,撥攏開煉獄一般的暗色天幕。山巒之巔泛起魚白,金紅色的朝霞吐納和暖的氣息,籠罩了整座野馬青山,撫慰著逃亡路上的顛沛離人。****疏勒南山。甘肅與青海交界處。山體綿延,叢林密織,林中偶有蟲鳴獸動,詭譎窸窣。這里離玉門、酒泉甚至更近。依著豐四爺琢磨的“燈下黑”的道理,馬家軍的人或許預料不到,這批逃亡的土匪并沒有向著關外的大漠奔竄,而是躥到了家門口的疏勒南山。生火的巖洞之中,耀眼的橘色火焰映得男人的臉燁燁發(fā)亮,額頭和鬢角淌落一串一串滾熱的汗水,水滴中繚繞攝目的火光。幾個人七手八腳地給大掌柜褪掉皮褲,右邊兒大腿上有兩枚駭人的槍眼兒,皮rou被guntang的槍子兒燒穿,一片焦灼烈土,血水洇濕了半邊兒身子。幾根救命的“上吊繩”白布條子胡亂纏在腿上,聊以止血,要不然這一路崎嶇顛簸,血早就流光了。豐四爺找了一把柳葉腰刀,仔細地烤干凈,幾個人按住大掌柜的腿,給他取子彈。息棧跪在身前,將男人的整個上半身攬進懷中,掌心輕輕地拍撫。大掌柜的臉色略顯蒼白,緊閉的眼眶上睫毛微微顫栗。息棧的下巴就頂在他的額頭,面龐卻比他還要蒼白。十根粗糙的手指,沿著少年的肋骨,往復摩挲,指力愈加沉重,幾乎摳進了rou里。眉頭蹙緊,一聲不吭,只有胸腔子偶爾爆出的急促喘息,似骨rou絞磨,撕扯人的神經(jīng)。息棧附在男人耳邊哄著:“忍一些......一會兒就好了,就不疼了......”豐四爺手里一刀子剜了進去,楔出一顆血漉漉的子彈頭。男人喉間重重吭出了一口氣,汗水順著脖頸暴凸的青筋蜿蜒而下,內(nèi)里的中衣都濕了個透,沒有說話,而是一口咬上息棧頸上的一塊小rou,牙齒略微顫抖,輾轉(zhuǎn)研磨唇齒間的肌膚。口中含著的少年,鼻間抽泣,眸子上往復滾著淚花,不知是因為頸間吃痛,還是太過心疼,忍不住說道:“四爺你輕一些,再輕一些......他疼呢......”難過地湊上大掌柜的額頭,涼涼的嘴唇落在男人汗?jié)竦陌l(fā)際,不再避諱四周無數(shù)人的眼,就只看著面前這一張臉,輕輕吻著,默默流淚。四下里無數(shù)道視線交錯,略顯尷尬,伴著幾聲輕咳,卻沒有人張口打攪息棧和大掌柜。生死關頭,哪里還要再計較世俗偽善的眼光,哪里還需要再端起那些充給外人看的矜持面孔。過了今天,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今兒個晚上拖下來的鞋子,不知道明早還能不能穿上。摔碎在瓦礫堆里的那兩枚鮮艷的大紅燈籠,不知道有朝一日還能否重新掛上。一生一世共白頭的承諾,不知今生何時能夠兌現(xiàn)......有伙計遞過來一小顆大煙膏子,用豐四爺?shù)暮禑煒尯鷣y烤熱了,拿給大掌柜抽了幾口,壓一壓痛勁兒。息棧不解:“四爺,這給當家的抽得是什么煙?”“這是大煙膏子,能止疼的。這年月若是想用麻醉藥,除非去省城里正經(jīng)的西醫(yī)院?;纳嚼狭掷?,全靠鴉片膏了?!?/br>“是這樣......”“這東西不能多抽,抽多了上癮。”“哦。”“小劍客沒見過這東西?呵呵,這物只能抽,可不能吃。有話叫做‘煙膏子就酒,小命馬上沒有?!椭挥眯幼幽前愦笮〉囊活w大煙膏,吞下去就可以要人的一條命?!?/br>息棧聽得心中有些硌硬,這般不潔凈的東西,怎的給大掌柜抽呢,抽壞了身子可怎生是好。手指輕輕撫摸男人的頭顱,指腹順著發(fā)線在濕漉漉的發(fā)髭間游走,無聲地安撫。黑狍子端了一碗熱水來給大掌柜灌下,這時笑呵呵地說:“嘿嘿,當家的,這熱水怕是不夠勁兒,要不然您嘗嘗小劍客,啊,不是,嘗嘗您小媳婦的童子尿,據(jù)說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哩!”一旁有人接口:“不是‘據(jù)說’,俺們都親眼見著了,就是包治百病的神仙水兒!”息棧正待翻白眼瞪那伙計,又有人起哄:“說啥子呀你們?小劍客這會兒還是小童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