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出足夠的冷淡堅決，日本人認(rèn)清現(xiàn)實，自然會去另找旁人?！?/br>
說到這里，他把自己的手掌覆到了李純的手背上，正正好好比對方大出一個尺碼：“硬碰硬呢？又不大好。畢竟租界外面都是日本人，我們躲在孤島上面，安全是安全，可也安全的有限。當(dāng)然，我也可以逃出天津，跑到重慶啊，香港啊，那些地方去避難。不過，話說回來，你那些大哥哥們，雖然同喊我一聲干爹，其實各自為政，不成氣候?！?/br>
他握住了李純的手拿起來，放到嘴邊咬了一下——有些心里話，和干兒子們說，干兒子們心里會犯嘀咕；和葉崇義說，葉崇義既沒有高明見解，偶爾還會發(fā)出許多氣人的蠢話；挑來揀去的，唯有李純倒還算是一名最為合適的小聽眾。

雙手揉搓著李純的拳頭，他慢悠悠的繼續(xù)說道：“我在這里，他們不敢不聽我的話，合在一起，還算是股大力量；我要是走了，他們互相誰也不服誰，不用外人插手，自己就能窩里反?！?/br>
李純不知不覺的依偎到他身邊，像個聆聽長者講古的小孩子一樣，睜著兩只大黑眼睛靜靜傾聽。陸雪征扭過頭來問他：“你說，干爹要是走了，哪個哥哥能出頭？”

李純很認(rèn)真的想了想：“戴哥？”

陸雪征笑了：“為什么？”

“戴哥……戴哥是大哥哥，又和氣又講理，我看大家都服他——干爹說呢？”

陸雪征在他的小鼻尖上彈了一指頭：“你那大哥哥啊，對外夠厲害，對內(nèi)卻是個老好人的脾氣。如果我真走了，一個蘇清順就能把他壓下去。記住，你那些哥哥們之所以還能懂點(diǎn)規(guī)矩，全是讓干爹狠揍出來的。”

李純咧嘴一笑：“我可沒怎么挨過打?！?/br>
陸雪征伸手拂亂了他的短頭發(fā)：“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乖孩子，干爹打你做什么？”

室內(nèi)暖意融融，陸雪征和李純舒舒服服的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吃糖炒栗子，一邊低聲在背后議論旁人，統(tǒng)一的都感到了幸福。這種幸福滋生于家長里短和柴米油鹽，小小的，暖暖的，帶著糖炒栗子的甜美氣息。

忽然，葉崇義午睡醒來，下樓了。

葉崇義一露面，李純就不敢再和陸雪征親近了。受到針刺似的猛然坐直身體，他匆匆咽下口中的栗子，隨即站起身囁嚅著說道：“干爹……我、我該回去喂貓了。”

陸雪征回身看了葉崇義一眼，見他睡眼朦朧板著臉，果然一身兇氣，便點(diǎn)點(diǎn)頭：“去吧。”

李純像遇大赦一般，扭頭便走，直到出門坐上了自己的汽車，他才頗為不忿的咕噥道：“嘁！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當(dāng)干爹會寵你一輩子么？”

59平安過大年...

葉崇義在下樓時，正是清清楚楚的看到李純依靠在了陸雪征身邊，兩人不但親親熱熱的剝栗子吃，還互相看著有說有笑！

一口惡氣哽在喉嚨口，他半天沒有說出話來。直到李純落荒而走了，他那脖子上的無形繩索才松了開，讓他死里逃生般的喘過了這口氣。

然而他就不是他了！

他沖到客廳里對陸雪征亂踢亂打，又把茶幾掀翻了，將余下的半袋糖炒栗子抄起來，盡數(shù)砸到了陸雪征的頭上。

陸雪征看他狀似瘋魔，歇斯底里，卻是沒有勃然大怒，只將他生拉硬拽的拖回樓上臥室，順路摘下走廊墻角處掛著的一只雞毛撣子。將葉崇義混推混搡的摁在床上扒了褲子，他倒握住雞毛撣子，照著對方那白屁股就狠抽了好幾下。葉崇義連疼都不知道了，單是氣血上涌，恨不能和陸雪征同歸于盡，搖頭擺尾的拼命掙扎，又把腦袋往黃銅床柱上猛撞。陸雪征看他平靜了這許多天，如今乍一發(fā)作，果然勢頭更猛，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是把他扯起來牢牢的摟在懷里，不讓他自我傷害。

葉崇義只是一時發(fā)瘋，鬧過這一場，心火熄滅了，體力耗盡了，也就好了。

四十分鐘后，他病懨懨的躺在陸雪征的懷里，身體軟的像被抽去了骨頭。聽聞陸雪征明天要回家去，他便仰起頭來，淚眼婆娑的問：“你不要我啦？”

陸雪征抬手為他蹭去了額角汗水，心力交瘁的長嘆一聲：“快過年了，我不能不回去。”

葉崇義抬手擦了擦眼淚，聲音輕輕的說道：“雪哥，我錯啦。我這脾氣隨我娘，一不順心就成了瘋狗。你別生氣，我給你賠禮道歉?！?/br>
說完這話，他忽然翻身爬到床邊，伸手打開床頭的小小櫥柜，從里面拿出一只用手帕包裹著的手表。東倒西歪的跪起身來，他一邊背過手去揉著屁股，一邊跌跌撞撞的挪到了陸雪征身邊：“雪哥，我還以為我把它弄丟了呢，原來沒丟，放在行李箱子里沒拿出來。你戴上，以后可千萬別再還給我了！”

陸雪征接過來打開手帕一看，認(rèn)出這是那塊好表，就笑了一下，隨即將其戴在了手腕上，又對著墻上的電鐘調(diào)了調(diào)時間。

翌日上午，陸雪征毫不留戀的離開了葉公館。真要是和葉崇義過一輩子的話，他自己估摸著，恐怕是要折壽。

但是又無計可施。葉崇義對他一片真心，還救過他的性命，而他自認(rèn)是條仗義的漢子，故而只好自我排解道：“瘋就瘋吧，也不是天天瘋。平常夫婦偶爾也是要吵架拌嘴的，權(quán)當(dāng)我妻運(yùn)不旺，娶了一頭河?xùn)|雄獅子！”

陸雪征回到家中，眼看一切太平無事，卻是益發(fā)謹(jǐn)慎，又對戴國章吩咐道：“今年的新年，大家就各過各的吧?！?/br>
戴國章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陸雪征的心思：“是，人多太吵鬧，各過各的，干爹今年還能舒服自在一點(diǎn)。那我讓他們大年初一來給您磕頭吧！”

陸雪征思忖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暗想前兩年全是三十晚上出大事，今年我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在家里，只留戴國章和李純在身邊，看它還能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陸雪征既定下了這個主意，戴國章便四處打電話，向兄弟們發(fā)出通知。干兒子們聽聞此言，十分吃驚，不由自主的就紛紛提前過來拜訪——本意是想勸導(dǎo)干爹改變主意，順帶著表達(dá)自己對干爹的愛戴與思慕；可惜都是從小被|干爹揍大的兒子，一見干爹便覺腿軟，先前忖度好的良言，在緊張之中全數(shù)忘卻。末了這些青年皆只留下禮物，語無倫次的告辭去了。

李純很歡喜，每天都要抽出時間蹲在客廳里拆禮物，又照例開車上街，購買花草年畫鞭炮回來。從外面回到家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