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他竟然通過那變形的投影，認出了葉崇義。

葉崇義，香氣襲人的、滿面春風的，停在了鐵柵欄門前。

單手插在褲兜里，他意態(tài)悠然的上下打量了陸雪征，而后微微探身，優(yōu)美而又造作的輕蹙眉頭笑道：“噯呀，陸兄，奇哉怪也，你不是人在北平嗎？”

陸雪征心平氣和的望著葉崇義，瞬間明白了一切——沒想到這家伙翻起臉來，竟會下手如此狠毒。

葉崇義沒有得到回答，就歪著腦袋，再一次饒有興味的從頭到腳掃視了陸雪征：“陸兄，此地感覺如何？”

陸雪征知道葉崇義人脈通達，可是沒料到他會和巡捕房勾結(jié)連環(huán)，這樣整治自己。正所謂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他這回算是見識了瘋子的威力。

“感覺不好?！彼麑嵲拰嵳f的作出回答。

葉崇義忽然無聲的笑了，笑的渾身發(fā)抖，像是一口氣上不來、隨時可能暈死過去的模樣。一抽一抽的笑了半天，他收住笑容，對著陸雪征一揚頭，正色說道：“你要是感覺好了，我就感覺不好了?！?/br>
陸雪征點頭嘆道：“脾氣真大。”

葉崇義深吸了一口氣長吁出來，要笑不笑的又說道：“我一直以為在我們兩人之間，我很賤，賤到連人格都沒有了；不過現(xiàn)在看來，其實你更賤。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笑模笑樣的盯住了陸雪征：“陸兄，這人一賤，就要吃苦頭。我是如此，你也是如此。我看這地方很幽靜，非常適合沉思。你也靜下心來想一想，想一想你為什么這樣給臉不要臉。”

而后他略一躬身，禮數(shù)周到的說道：“陸兄，兄弟告辭了?！?/br>
陸雪征眼看著葉崇義傲然離去，心里沒有生氣，只是感覺自己被毒蛇纏了住，涼陰陰的很不舒服——而且還是一條瘋蛇，真是要了命了。

報仇

在入獄后的第一個傍晚，陸雪征接受了提審。

獄卒打開牢房鐵門，將陸雪征押了出來，并且重新給他戴上了手銬。陸雪征在兩名獄卒的監(jiān)視下穿過陰暗走廊。偏巧杜小東和蘇清順迎面走來，后方又跟了幾名有頭有臉的手下，想必是也剛剛接受了審訊。忽見陸雪征過來了，他們不顧身邊獄卒監(jiān)督，自動自覺的停住腳步分列兩邊，讓出了一條筆直道路。

陸雪征身姿挺拔，目不斜視的走了過去。

在審訊室內(nèi)，陸雪征態(tài)度良好的接受了一切詢問，然而立場十分堅定，拒不承認所有指控。負責審訊的英國警官似乎是正在害饑，陸雪征坐在他前方一米開外處，居然能聽到他腹中嘰里咕嚕鳴叫不已。而事實也的確是如此——在審訊進行了不到一個小時之后，英國警官站起身來，毫無預兆的收工了。

于是陸雪征全身而退，毫發(fā)無傷的回到了牢房。

與此同時，戴國章在接到金小豐發(fā)來的加急電報之后，也已經(jīng)急三火四的趕回了天津。兩人一邊調(diào)動手下力量，一邊向唐安琪那邊進行求援。唐安琪這天本是守在家中等待陸雪征前來做客，忽然聽聞這樁噩耗，也不含糊，打起精神便四處奔走起來。又因為英租界奉行大英帝國的法律，處處講求證據(jù)，所以戴國章在明暗兩條路上都用了心，一邊籌出款子預備打點上下，一邊聯(lián)系了天津衛(wèi)最有名的大律師，為的是未雨綢繆，一旦上了法庭，也好能有勝算。

及至到了凌晨時分，他已經(jīng)和金小豐商議起了劫獄的可行性。兩人雙目炯炯，毫無困意；而這二位的干爹，陸雪征，也是在牢房內(nèi)的水泥地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入眠。

從翌日清晨起，正規(guī)的審訊開始了。

陸氏門下的落網(wǎng)之徒無一幸免，全被提出去過了堂。這回審訊者換成了華人巡捕，手段頗為凌厲，說用刑就用刑，只對陸雪征不敢動手——眾巡捕對他的身份其實是心知肚明，可卻不敢保證他一定會落得死刑。萬一這人活著出去了，想要滅了誰的門，那還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么？

于是陸雪征再一次全須全尾的回了牢房。

百無聊賴的靠墻站立了，他垂頭盯著地面上的一只小小臭蟲，心知自己落到這般境地，性命也就和這臭蟲一樣渺小脆弱了。不過沒有關(guān)系，只要自己在獄中能夠保證太平無事，將來就必會有那重獲自由的日子。

這時，葉崇義又來了。

像陸雪征這樣的嫌犯，并沒有接受探視的權(quán)利；然而葉崇義自有本事隨意出入監(jiān)獄，并且還能帶上自家隨從。長身玉立的站在鐵柵欄門前，他面無血色，額角皮膚下隱隱現(xiàn)出青色血脈，蒼白的帶了寒意。

對著陸雪征微微一笑，他陰陽怪氣的發(fā)出問候：“陸兄，今日安好??？”

陸雪征依舊靠著墻壁，扭過頭來望向他，也笑了：“怎么又來了？”

葉崇義含羞帶笑的一點頭，語氣溫柔而又天真的告訴他：“我來報仇呀！”

陸雪征無言的凝視著他，心中暗叫不好——自己落到瘋子手里去了！

這時，葉崇義對旁邊獄卒做了一個手勢。獄卒走上前來打開牢門，在押出陸雪征之前，又是先給他戴上了手銬。

陸雪征不能反抗，一旦反抗就是襲警，沒罪也有了罪。隨著葉崇義通過走廊，他被獄卒帶進了一間空空蕩蕩的小刑訊室。刑訊室內(nèi)坐著一位華人巡捕，見葉崇義來了，立刻起身陪笑問好，隨后也不多話，很有眼色的告退出去。

刑訊室內(nèi)并沒有像樣的殘酷刑具，無非是皮鞭木棍一類，墻上也嵌著幾枚鐵環(huán)，想必是要用來束縛犯人的手腳。葉崇義慢條斯理的踱到陸雪征面前，輕聲問道：“你猜，我會怎樣報仇？”

陸雪征正視了葉崇義的眼睛，發(fā)現(xiàn)對方眼中流光閃爍，竟然是一副興奮已極的模樣！

于是他強自穩(wěn)定了心神，平靜答道：“我不知道?！?/br>
葉崇義忽然嘿嘿的笑了起來，神情是一種沾沾自喜的狡黠：“我要打你的屁股！”

說完這話，他轉(zhuǎn)身從隨從手中接過了一根半長不短的皮鞭，先是凌空甩出“啪”的一聲脆響，然后抬手抖著皮鞭向陸雪征進行展示：“瞧瞧，這是窯子里用來教訓婊|子的玩意兒，我特地也弄來了一根，我不教訓婊|子，我教訓你！”

陸雪征擰起眉毛望過去，就見那皮鞭叫名是鞭子，其實更類似一把長短不一的牛皮條，既能把人抽的痛不欲生，又不至于把人傷到皮破流血。即將受辱的惶恐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