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掉的人少么？還不是錦衣玉食的活著，又有人將他們如何了？朕想懲罰他們，都懲罰不了！”

    皇帝憤怒到了極處，眼睛紅得像要噴火，兇狠得像要吃人。

    張勆沉默片刻，語氣溫和了不少，“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苦笑，“朕才登基之時，不過十四五歲。彼時朕也想做個明君，所以崔家有命案被告發(fā)，朕便召來首輔、次輔，責令嚴懲不貸，我母后但凡崔家有事是最緊張的，親自到朕面前哭訴，為她兩個弟弟求情。你知道那些道貌岸然的文官們怎么說？他們勸朕要孝順太后，看在太后的面上，寬恕崔家?！?/br>
    張勆聽得很是稀奇。

    這可不對。文官們對于外戚仗勢欺人不是應該深惡痛絕么？怎么皇帝想處罰外戚，他們倒護起罪犯來了？

    皇帝理直氣壯，“所以說，就算朕變壞了，阿勆你也不能嫌棄。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員們一面要求朕做好人，做明君，一面勸朕包庇惡人，容忍罪行，你說這是什么道理？朕當時才十五歲，稚嫩之極，最后也沒斗過那幫老狐貍，到底還是如了他們的意。從此之后朕也想明白了，崔家那兩個壞蛋就因為是太后的弟弟，便可以為非作歹，那朕還是皇帝呢，豈不是更加有資格作惡了？太后的弟弟都能做壞蛋而不受懲罰，皇帝難道不能？”

    這是什么歪理。張勆皺眉。

    皇帝越說越高興，哈哈大笑，“馮學士是我老師，那回他也勸我為了太后赦免崔家，勸我行孝道。阿勆你說好笑不好笑，他平時教我的那些明君之道，和他勸我做的事根本大相徑庭。算了，不管這些官員們了，我只管樂我的，要我再像個傻子似的被困在宮里老實巴腳的做皇帝，我可不干！”

    張勆被皇帝弄的啼笑皆非。

    他知道皇帝終不可勸，也不再多說，默默行了個禮，走了。

    皇帝撓撓頭，竟沒好意思追，也沒好意思開口叫他。

    今天的事，皇帝也不是不心虛的。

    這天回到家，張勆心事重重，唐夢芙覺察到不對，柔聲細語的詢問，張勆便不隱瞞，把今天發(fā)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她，“……那紅衣女子不管有什么苦衷，行刺陛下便是死罪，我也保不了她，只是……我直到現(xiàn)在都很難受……那紅衣女子苦，陛下也苦，十四五歲時血氣方剛，他也曾經(jīng)立志做明君的。”

    唐夢芙輕輕嘆氣，“這件事祖父給我講過的。祖父說，崔家命案被告發(fā)時，陛下若想嚴懲崔家，應該作出偏向崔氏兄弟的樣子，要求內閣徇私放人。如此一來，內閣大臣擔憂今上和先帝一樣英明神武，唯恐在崔家的事情上優(yōu)柔寡斷，縱使外戚為患，便會設法處罰崔家了。但陛下偏神情激憤定要嚴懲，陛下當時只有十五歲，大臣們擔憂他乾坤獨斷，冷酷無情，所以才有了后來的事?！?/br>
    “我當時聽了，便說陛下不精明，為什么不像祖父說的那樣做呢？祖父笑了，說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人哪里想得到這么多。從前祖父講這件事給我聽的時候，我聽過也就算了，并沒深想?，F(xiàn)在想想，唉……”一聲長嘆，神情悵然。

    張勆和唐夢芙心意相通，都覺惋惜。

    大臣們最愿意侍奉的君主大概是先帝那樣的吧？禮賢下士，對朝臣非?？蜌猓郧闇睾?，極少有發(fā)脾氣的時候。靖和皇帝才一登基便顯露出和先帝截然不同的稟性做法，隱隱有暴君的苗頭，大臣們自然想給掐斷，用仁義忠孝來勸諫他，用孝道來拘束他，想把那個十幾歲的孩子培養(yǎng)成他們心目中完美的皇帝。但皇帝不干，十幾歲的孩子又擋不住崔太后和大臣們的聯(lián)合夾擊，久而久之，他便把什么都放下，只顧自己快活，別的都不管了。

    別跟他說什么江山社稷重要。這江山社稷是他一生下來就擁有的，沒花他半分力氣，他才不會珍惜。

    “陛下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碧茐糗綋鷳n，“他年齡不小，真的應該有皇子了，否則將來會是什么情形，難以設想?！?/br>
    “他太需要一位皇子，一位太子了?！睆垊蓢@息。

    唐夢芙忽地想起一件事，忙問道：“你沒有當面向他提起這個吧？”

    張勆失笑，“怎么會？他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這個年紀還沒有兒子，他自己心里肯定也著急。我若當面跟他說這些，豈不是戳他痛處么？”

    唐夢芙后怕的拍拍胸，“沒說就好，沒說就好。”

    皇帝風流之極，到處留情，卻一直沒有哪個女子為他生下孩兒。市井之中其實已有流言，說皇帝有不育之癥，皇帝嘴上不說，心里哪能不在意。誰要是當面和皇帝說這些，他不翻臉才怪。

    侍女來稟報，說成杰求見。

    唐夢芙記得張勆前些天說過的話，關切的道：“是不是西洋琺瑯首飾盒有著落了？”

    張勆告訴過她，成杰在王成家里搜到一個西洋琺瑯首飾盒，是大食饋贈給皇帝的。只要查到當年皇帝曾賞賜給哪些人，便離找到真兇又近了一步。

    張勆道：“應該和這個有關?！?/br>
    唐夢芙關心含黛，也要聽，張勆自然應允了。

    成杰進來行過禮，恭敬的回稟道：“屬下托人查了宮里的文案，靖和初大食饋贈的那批禮物當中，西洋琺瑯首飾盒共有八個，當時恰巧有八個內侍陪陛下鞠蹴，陛下見了盒子上的畫哈哈大笑，當即便將之賞賜給了那八個內侍?！?/br>
    “陛下笑什么？”唐夢芙不明白。

    成杰微感尷尬，“那個，那個，盒子上畫的女子沒有……沒有穿……”

    唐夢芙迅速的道：“我知道了。你接著往下說。”

    原來那西洋琺瑯首飾盒上的女子是赤-裸的，怪不得成杰看了便知道市面上沒有。

    張勆不滿的掃了成杰兩眼。

    成杰背上涼嗖嗖的，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那八個內侍的名字是有記錄的，十幾年過去，有四個已經(jīng)死了，兩個出宮還鄉(xiāng)，由侄子奉養(yǎng)，一個去了南京任職，還在京城的只剩下一個叫陸生的人，因病出宮，在一個小胡同里住著養(yǎng)病。屬下見京城只有這一個人可查，便親自去了陸家。那陸生病的很重，已經(jīng)是皮包骨頭了，屬下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詐他，說我是王成的朋友，這次來告訴他那個小女孩兒的下落的。陸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聽了我的話，他跌坐到地上了?！?/br>
    “這人知情?！睆垊珊吞茐糗骄褚徽?。

    “一定知情?！背山芎V定點頭。

    陸生已經(jīng)被成杰給抓了，隨時可以審問。張勆和唐夢芙商量了下，知會了平王太妃、平王、含黛、唐夢龍。

    陰暗的屋室之中，陸生雙目失神，半躺在椅子上不停的咳嗽著。

    屋門“吱扭”一聲開了，陸生一個啰嗦，不由自主看向了屋門口。

    一名青年男子陪著位少婦打扮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