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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方劍亭、周審川、薛風(fēng)、薛雷、萬向天、孫伯良、吳應(yīng)簡,還有許多他們不認(rèn)識的人。秋風(fēng)肅殺,園中草木、圍墻、磚瓦上,四處是黑色血漬。兩人劫后余生,心中感慨萬千,將彼此的手牢牢握緊,只覺世上再沒有比這更慶幸的事。攜手走出園外不遠(yuǎn),紅蕖迎面而來,手中拎著一只食盒:“秦姑娘說你兩個在這里。聽說大笨驢醒了,我來看看。”三人在道旁涼亭中坐下,她自食盒中取出幾盤糕點,一一擺開:“喏,我親手做的。你快嘗嘗?!?/br>足有七八樣,個個小巧玲瓏、精致漂亮,傳志嘆道:“這樣好看的東西,竟用來吃么?你的手真巧?!?/br>紅蕖笑道:“我同莊里廚娘學(xué)的,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也不知好不好吃。在南華劍時,可不曾吃過這樣的玩意兒?!彼约撼粤艘幻?,道:“倒是見過夫人和小姐吃?!彼m是南華劍弟子,實則自幼伺候清寧起居,同丫鬟無異。“他們都叫我小師妹,其實我比小姐還大上兩歲哩。那年我才十三,瞧見小姐吃糕點,饞得直流口水。小姐偷偷藏了一塊,裹在帕子里拿來給我,這么小的東西,我一口吞下肚去,卻不知味道怎樣?!?/br>她笑語嫣然,傳志便不曾想到這中辛酸,道:“你自己學(xué)會了,往后想吃多少,就自己做多少?!彼技爸軐彺ㄒ皇?,問她周玉明可還好。紅蕖搖頭苦笑:“他整日躲在房中,不肯說話,不肯吃飯,也不睡覺。我也不知如何是好?!?/br>“再過些時候,他定會好起來的。”傳志安慰道。紅蕖抬眼望他,又垂眸看向腕上的玉鐲,她將那鐲子在腕上轉(zhuǎn)了兩轉(zhuǎn),道:“他好不好,與你也沒什么干系。你倒希望他好么?”傳志道:“怎會沒關(guān)系?他是你的丈夫,他好好的,你也就好好的,想吃什么糕點就能吃到。我自然希望你好好的?!毕惹埃瑐髦具€當(dāng)紅蕖與清寧一樣,對他心生好感,到了蘇州,見她已嫁做人婦,夫妻琴瑟和諧,便暗道自己多心。此時雖奇怪紅蕖問他這些做什么,也絕對想不到男女私情上。阿笙見他姿態(tài)坦蕩,暗覺好笑:這人端的是個呆子,還以為人家是真心送他糕點。不想傳志吃一塊,再隨手喂他一塊,道:“況且若是周公子出了什么事,阿笙會難過?!?/br>阿笙這口桂花酥還沒有咽下,呆呆瞧著他。傳志一門心思都在那糕點上,不知他再自然不過的一句話,怎樣在阿笙心里掀起了波瀾:旁人的心思,這呆子全然不懂,偏偏對我……他面上通紅,脖子都略微發(fā)燙,匆忙站起,想到別處去吹吹風(fēng),不料一個仄歪,摔了下去——傳志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攔下,急道:“摔到了嗎?”阿笙捂著嘴一陣咳嗽,被那甜到發(fā)膩的桂花酥,嗆得昏天黑地,好一陣才平緩。傳志笑道:“咱們快去喝茶?!闭f著便將人打橫抱起,對紅蕖道:“咱們回去吧,這糕點我留著慢慢吃?!?/br>紅蕖幽幽道:“當(dāng)初在客棧,秦公子不顧性命救你,令人好生羨慕。若有人如此待我,這一生便圓滿了?!?/br>她不肯起身,傳志也不便再動,一面撫著阿笙背心,一面問:“周公子待你不好嗎?”紅蕖淺淺一笑,望著園中花木,若有所思道:“大笨驢,你一生最快活的日子,是什么時候?”傳志奇道:“問這個做什么?”阿笙要傳志放他下來,扶著柱子走向亭外,離兩人遠(yuǎn)了些。傳志望著他背影,笑道:“我同阿笙在一起的日子,都很快活?!?/br>“秦公子就那樣好?”“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人啦。”紅蕖淡淡一笑,又道:“我這一生,唯一快活的日子,是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小姐給我偷點心吃,你是不是覺得,她心地真好,我應(yīng)當(dāng)感激她呢?才不是。那點心都被她捏碎了,我也吃不出味道,她問我好不好吃,我卻哭了出來。我心里想,憑什么我要吃你剩下的?她是南華劍的大小姐,我是她的小丫頭。她穿剩下的衣裳,我才能穿;她學(xué)過的武功,我才能學(xué);她不要的丈夫,便扔給我。我在南華劍,從來沒有一天是快活的?!?/br>傳志心頭一軟,柔聲道:“你往后是周太太了,不用再給人做小丫頭?!?/br>紅蕖笑道:“我原以為我能做武林盟主的兒媳婦哩!誰想到頭來,只剩一個瘋瘋癲癲的相公。我在南華劍的時候,誰都能欺負(fù)我。他們說我命不好,我卻不信。我現(xiàn)在信啦。”她笑著笑著,便落了淚,淚水落在她的羅裙上,洇出幾片痕跡。傳志忙翻出手帕遞給她:“你不要哭。周公子一時想不開,以后就好了。”紅蕖拭去淚水,向他盈盈一拜,笑道:“讓你見笑了,我不該哭的。將才我不曾說完,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真快活。沒人當(dāng)我是小姐的丫頭,也沒人圖我什么。大笨驢,你那日在我身前,擋了那一刀?!币妭髦疽f話,她忙道:“我知道你不是為了我,可我一直記在心上。我還記得,你去客棧尋人,明明武功那樣好,還被人丟了出來,可不就是驢打滾嗎?來蘇州的路上,我一直郁郁寡歡,見你那般狼狽,好笑極了,我便不難過了?!?/br>她從未同他講過這些話,傳志不明所以,愣愣聽著。紅蕖問道:“你是不是在想,我同你說這些做什么?”傳志應(yīng)一聲,又搖頭,遲疑道:“你心里難過,不知怎樣說,便想告訴我們,對不對?要是講出來才快活,你慢慢講。”紅蕖端詳他面容,眨眨眼睛,笑道:“你待我真好?!?/br>傳志道:“渡江時若沒有你幫我,我和岑叔叔早就死了,這份恩情,我會永遠(yuǎn)牢牢記著?!?/br>紅蕖嘻嘻一笑,把玩起發(fā)梢,將面頰再離他近些,問:“那你要怎樣報恩?”不待傳志回答,又退回去:“我同你開玩笑呢!誰要你報恩。其實我今日來,是同你告別的。相公說,周盟主的老家在江陵,我們要送他回鄉(xiāng)。你我這一別,恐怕就再也不能相見。”傳志不知江陵在何處,聽她言語傷感,亦覺惆悵,喃喃道:“我也不知往后會去哪里?!?/br>紅蕖奇道:“你不要留在落梅莊嗎?”傳志搖頭:“我才不要做這落梅莊的主人。這里死了很多人,是個傷心的地方。”紅蕖面露訝色:“你可知落梅莊的主人在江湖中是何地位?單單太湖一帶,就有多少酒館客棧、當(dāng)鋪錢莊是你方家的?再有、再有……是了,你有了天下至寶,也不稀罕這些?!?/br>傳志失笑:“恁多人為了這東西丟了性命,我也不愿要它。這是個壞東西?!彼詰牙锶〕瞿菑埐貙殘D,撫摸著上頭點點血漬:“我看到它,就好像看了我爹娘、我爺爺、九叔,還有許多武林中人,為了它互相殘殺,六親不認(rèn)。若是沒有它,我現(xiàn)在興許是另一副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