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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心緒低迷,不愿睡了,一人在院中信步徘徊,一面對著竹杖喃喃道:“阿笙,我能想出好法子吧?唉,我心里亂得很,你怎不在呢?那個(gè)狄爺,救了岑叔叔,還幫我去找你和羅大哥,我本來感激得很,可是……你從前問我,要是仇家是好人,我該怎么辦,竟給你說中了……不對不對,他不過幫我做了這些事,就是好人嗎?但他跟云姨在一起……不對不對,跟云姨在一起的,便是好人嗎?何況便是好人,他也是仇人,我該報(bào)仇的……不對,要是報(bào)了仇,狄珩姑娘怎么辦?她那樣柔弱,非要狄爺保護(hù)不可——唉,我怎想到這里了?憑我的功夫,能在狄爺手下過幾招?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br>他漫不經(jīng)心,也不知走到了何處,仰頭瞧見一株桃樹,便偎著樹干坐下,又想:第一次見你的時(shí)候,你就在桃樹底下站著,那時(shí)候桃花開了一樹。不過我倒覺得,你比桃花還好看。他癡癡愣愣地想,將竹杖抱得緊緊的,好像阿笙就同自己站在一處。從十二年前,一直站到而今。“興許那時(shí)候,我心里就記掛著你了。我頭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人。”重逢以來諸事紛紛浮現(xiàn)眼前,傳志想著阿笙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又想到他接連以死相護(hù),眼眶驀地濕了。七月流火,天氣漸冷,夜風(fēng)灌進(jìn)衣領(lǐng)里,他打個(gè)寒噤,親親那竹杖,裹緊衣服?!斑€好你不在山底下,不然要著涼的。我有好多事想對你講,等你回來了,一點(diǎn)點(diǎn)說。明日一到,我就去找箏兒,定要她好好的?!?/br>翌日清早,紅蕖在院子里瞧見的,便是抱著竹杖睡在樹下的傳志,他肩上盡是露水。紅蕖提起裙子蹲下,兩手捧頰,將他睡顏打量再三,輕聲喊:“大笨驢,大笨驢。”瞥見他頰邊長發(fā)微濕,想拈起來給他擦擦,手指探出去,又收回,垂著眼睛道:“我不生你氣啦,我生什么氣呢?我可是要嫁到南方盟去的,你說,那姓周的小少爺,有你一半好嗎?呸,哪個(gè)男人不比你這呆頭呆腦的笨驢好!”說罷起身,抬腳尖在他膝上一點(diǎn):“睡什么睡!你那法子想好了?”傳志一驚,猛地睜大眼睛:“怎么了!”“說你笨,還真是笨到家了?!奔t蕖退開兩步,離他遠(yuǎn)遠(yuǎn)站著,“虧你還是習(xí)武的,我要想殺你,早就得手了!”傳志摸摸后腦,將身上塵土拍去:“你說的是。阿笙不在,我得自己警覺些——我從前都靠著他嗎?”紅蕖冷哼:“我怎知道?你救那兩人的法子呢?”傳志學(xué)著阿笙的模樣勾起嘴角淡淡一笑,把竹杖在胸前一橫,擺個(gè)架勢:“不入虎xue,焉得虎子?!?/br>紅蕖蹙眉,眼珠一轉(zhuǎn),疑惑道:“找上門去?你怎么找——且慢!”她臉色微變,傳志知她已猜到大致,便點(diǎn)頭道:“我只要找一家最熱鬧的酒樓,在樓上大大方方一坐,還怕找不到他們?”紅蕖冷笑,上前在他胸口狠狠一摁,看他吃痛,揪起他前襟怒道:“憑你這副模樣?想了一夜,只想出這么個(gè)蠢笨法子!”傳志呲牙咧嘴求饒,要她快些松開,軟聲解釋:“我想來想去,只有這個(gè)快些。你放心罷,只我一人去,你在暗處瞧著。若我問出箏兒和夫人的去向,咱們里應(yīng)外合,救她二人出來;若我問不出,給人家打死了,你便速速南下去找鄭掌門。到那時(shí),我只求你一件事,他要救夫人,還請把箏兒也救了?!?/br>紅蕖拂袖:“既然如此,我這便去找?guī)煾?,你送個(gè)屁的死!”傳志握緊手中竹杖,慘淡一笑:“箏兒是阿笙的meimei,便是我的。除非萬不得已,我一定要親自救。其實(shí)向旁人求情也沒什么,只是鄭掌門……你那日也在,自然知道他同我娘是何關(guān)系;況且岑叔叔中毒,雖不是他下的手,卻總與他有些干系。說句不應(yīng)當(dāng)?shù)脑??!彼鹧蹃?,靜靜望著紅蕖,神色與以往大不相同,竟有些凌厲漠然:“我心底,連鄭夫人都不想救的。我也不想同南華劍派打什么交道。”紅蕖一愣,瞪圓了眼睛。傳志見她眼角泛紅,心頭一軟,又垮下肩膀,溫聲道歉:“嚇著你了嗎?是我不好,你別怕。我,我只是……你知道的?!彼⑽㈩h首,垂下眼睛不去看她:“你和鄭夫人、鄭掌門不同,我們是好朋友,我不會(huì)遷怒你。唉,我心里討厭南華劍,實(shí)則也是遷怒。杜姑娘,你原諒我罷,我心里堵得慌,只想生誰的氣。等那些人找上門來,我這一肚子氣就有地方撒了。不對不對,我說岔了,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br>他把玩起竹杖,篤定道:“阿笙不在,我得憑自己的本事做事。這次是我太笨,害他下落不明,等他再回來,換我來保護(hù)他。”紅蕖揉揉眼睛,扁扁嘴唇,嬌聲道:“大笨驢,我要你叫我‘小紅’的,你忘啦?你叫我一聲‘小紅’,我就聽你的。咱們這便去救人。你放心,若你死了,我給你收尸,再幫你把那丫頭救出來。”傳志拱手:“謝謝小紅姑娘。”“誰要你加個(gè)‘姑娘’啦?”紅蕖小聲嘀咕,又粲然一笑,高聲道,“這樣也好。大笨驢,你以后可莫再說別的姑娘漂亮了,也不要同人家拉拉扯扯,更不要溫溫柔柔地叫人家名字。凡事留個(gè)心,不要對誰都那么好,特別是姑娘家的。你這樣的人,最好離人家遠(yuǎn)些?!?/br>兩人并肩同行,她笑嘻嘻地說,傳志沒頭沒腦地聽。待到房中收拾行李,紅蕖給他換藥,摸摸他胸口滲血的紗布,忽問:“你那時(shí)候,為什么不還手?”傳志不假思索:“若是動(dòng)手,一定要給他瞧出身份。”“他們只有三個(gè)人,要是你我合力,也許能敵得過呢?”紅蕖幽幽道。傳志笑道:“要是敵不過,我死了也罷,你怎么辦?我答應(yīng)過要將你送到蘇州的?!奔t蕖手下一頓,又聽他道:“要是你也死了,誰來救岑叔叔——唉,也許那時(shí)候,我并沒想這么多,我只是一心想,這人殺了阿笙和羅大哥。阿笙死了,我為何要好好活著?”紅蕖眨眨眼睛,呢喃道:“你心里,分明只有阿笙一個(gè),為何要去招惹旁人呢?”“什么?”“我說呀,”紅蕖嘻嘻一笑,抬手在他額上一敲,“大笨驢,你自然要好好活著。你還欠我兩件事情沒做哩!”傳志苦笑:“那是自然。”☆、獨(dú)攜大膽出秦門收拾罷,傳志將梅花長刀佩在腰間,背負(fù)阿笙的竹杖,只身在街上逛了個(gè)來回,遂大搖大擺跨進(jìn)一家門面氣派的酒樓。時(shí)候尚早,酒樓中客人寥寥,傳志立在大堂中環(huán)顧一番,想尋個(gè)便于翻轉(zhuǎn)騰挪的地方,倘打起來了也好脫身,轉(zhuǎn)念又想:敵眾我寡,又有傷在身,哪里逃得出?訕訕一笑,挑了樓上靠窗的桌子,一來引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