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敢看到 你的腿。因為你變成今天這樣，少不了我的責(zé)任。是我這個當(dāng)哥哥的肆意妄為，做得太少，才讓你代替我沖出了門，和媽一起坐上了車；是我沒能阻止你，才讓你和 媽——”

    一只纖細的手指停在了他的唇上。

    陳熹掉眼淚了，一邊搖頭一邊說：“不是，這些事跟你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所有的選擇都是自己做出來的，事情發(fā)展到哪一步，當(dāng)初誰也不知道。你根本沒有必要自責(zé)，哥?！?/br>
    她低頭，掀開腿上的毯子，“早些時候也會自怨自艾，恨命運不公平，為什么這種事情就發(fā)生在了我的身上，為什么我才那么小就是去了雙腿，還不能再拿起畫筆……”

    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滴在地上，砸在誰的心里。

    但她抬頭擦干眼淚，破涕為笑地望著哥哥，“可是也不全是遺憾，也有收獲的?！?/br>
    她從脖子上拿起那只輕便小巧的單反，“你看，我現(xiàn)在雖然不能拿筆了，但是我還能攝影。”

    相機是經(jīng)過馮子靳改良的，比普通的相機輕便了很多，她雖然拿起來仍然有些吃力，卻不至于拿不起來。

    “我 的手雖然會顫抖，但是拍攝光線的時候會因為顫抖而產(chǎn)生一些附加效果，相片也許會模糊一些，有時候甚至看不真切相片上的景物，但是馮子靳說，模糊也有模糊的 美?！彼ζ饋?，“哥，他還把我的照片拿去參展了，照片的名字是不完整的美。雖然沒有得獎，但是主辦方的攝影大師親自登門拜訪，告訴我他很喜歡我的作品， 希望我能繼續(xù)攝影，展示出更多成果?！?/br>
    她笑得那么開心，拿著相機對他說：“雖然不能畫畫了，可是我一樣能捕捉到這個世界的色彩和動人風(fēng)景，這樣還有什么不夠呢？”

    可是這樣說的同時，她也慢慢想起來了，馮子靳明天就要走了。

    是她親自趕走他的。

    從今以后大概再也沒有人會陪她去海灘等日出日落，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攝影了。

    從今以后再也沒有那個男人永遠停駐在離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只要她回頭，他就會回以一個溫柔繾綣的笑容了。

    也不知是想起了往事，還是馮子靳的緣故，她的眼圈又紅了。

    陳爍拽著毯子，看著她纖細瘦弱的雙腿，低聲問：“會疼嗎？”

    她搖搖頭，“下雨天冷的時候會有感覺，其余時候都不痛?！?/br>
    陳爍閉了閉眼，把她的頭按進懷里。

    他說：“回來就好?！?/br>
    從今以后，我來照顧你。

    “你余jiejie人很好，照顧人也很有耐心。”

    她也和我一樣疼你，也許會給你我沒有的溫柔與呵護。

    “熹熹，留下來吧，以后我們一起生活?！?/br>
    這樣，才夠圓滿，才夠完整。

    陳熹重重地吸了吸鼻子，笑起來，“好，留下來?！?/br>
    留下來，從今以后回到一家團聚的日子。

    留下來，從今以后放馮子靳自由。

    ☆、第50章

    陳爍去上班后，馮子靳走了。

    陳熹鐵了心不讓他留下來，要和他劃清界限，他知道多說無用，從容地離開了。

    一大早就趕來陪陳熹的余田田熱心地說：“我今天值夜班，白天在家陪你，不如我和你一起去送馮先生吧？”

    陳熹搖搖頭，“時差沒倒過來，就不去送他了?！碧痤^來看著玄關(guān)處的馮子靳，她微微一笑，“你不會介意吧？”

    馮子靳與她視線相接，片刻后也彎起了嘴角，“不介意，你好好休息。”

    他推門往外走，聽見陳熹那句很輕的“保重”，頓了頓腳，然而最終也沒有說話，只是將門帶上了。

    保重是相見遙遙無期時才會說的話，他不需要。

    因為他們很快就會再見面。

    馮子靳的唇角始終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離開的步伐也從容不迫，不疾不徐。

    余田田抱著熱狗坐在陳熹旁邊，看她的笑容在馮子靳踏出門的一瞬間消失不見，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她想了想，把熱狗放在地上，低聲問陳熹：“既然舍不得，又為什么趕他走呢？”

    陳熹說：“他有他的大好前程，為了一個殘廢耽誤一輩子，不值得?！?/br>
    “殘廢”，多殘忍可怕的字眼！

    余田田皺眉，“為什么要這么貶低自己呢？你哥哥聽到了不知道有多難受?！?/br>
    “我不會在他面前提到的，你放心吧，余jiejie。”陳熹略帶歉意地笑了，“只是我自己心里清楚，不管承不承認，我就只能這樣了?！?/br>
    這輩子，除了拖累身邊的人，其余什么也做不到了。

    不過二十三四的女孩子，眉眼尚未完全褪去屬于小姑娘的稚氣，可是那雙明亮溫柔的眼眸里卻多出了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滄桑。

    陳熹現(xiàn)實得可怕，也自卑得可怕。

    余田田怔怔地看著她，低頭覆住了她的手，半晌才低低地說：“對你哥哥來說，你從來就不是負擔(dān)，你是他的希望，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我在你回來以前就無數(shù)次聽他說起你，那時候就覺得，有朝一日能親眼見見你，那就好了?！?/br>
    “……”

    “所以現(xiàn)在見到了，你也愿意留下來，今后我會和陳醫(yī)生一起陪著你?！彼牧伺年愳涞氖直?，彎起嘴角，“喪氣的話就別說了，你該看看你回來以后你哥哥有多開心，這難道還不算是立了大功？”

    她抬高聲音把熱狗從書房里又叫了出來，那家伙搖著尾巴興高采烈地應(yīng)聲而出。

    余田田抬起它的前爪，放在熹熹的腿上，“這個是你主人的寶貝meimei，今后要好好相處，培養(yǎng)感情，ok？”

    熱狗的眼珠子咕嚕咕嚕轉(zhuǎn)，好奇地看著這個坐在奇怪椅子上的人。

    陳熹彎起嘴角笑，神情溫柔，目光如水。她記得哥哥說的話，熱狗是因為她才來到這個家的。

    狗也是通靈性的，四目相對，它猶豫了片刻，就把腦袋輕輕地擱在了陳熹腿上。陳熹笑出了聲，伸手替它撓癢癢，它一副享受的模樣。

    余田田又是開心又是羨慕，噘著嘴說：“臭狗，當(dāng)初我可是花了一個星期給它當(dāng)老媽子，它才肯給我好臉色看的……”

    陳熹沒能忍住，一下子笑出了聲。

    ***

    多年的心結(jié)終于解開，陳醫(yī)生因為太高興，臭脾氣也一下子緩解不少。

    他心情愉悅地去了醫(yī)院，逢人便說：“hi，早上好！”

    嚇尿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