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尤其知道最近不安全，即便那些習(xí)慣夜晚開始生活的人也改變了作息，又或者，換個尋歡作樂的地點。因此,謝牧在街上晃了好一段時間，碰見的人十根手指都數(shù)得完。

警局聽到的話再次回響在耳邊。

“兇手是名高個子男人,戴著一頂黑色帽子，棒球帽還是針織帽來著？穿著長長的風(fēng)衣，戴口罩遮住半邊臉，一看就不像好人,不然誰夜里還戴口罩在街上晃悠？”

“對，我也看到了，身材有點胖，好像有點駝背。走路的時候誰都不看,不小心跟人撞著了，那看過來的眼神怪瘆人的。”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我看到的才是真的，那是一個頭上長角的男人，他的眼睛在夜里會發(fā)光的！”

謝牧的視線探照燈般，每過來一個路人，他就盯著人家緊看，被罵神經(jīng)病也毫不在意。有個別脾氣暴躁的，握起拳頭想給他一拳，被同伴拉住，小聲快速地說幾句加快腳步遠(yuǎn)離這個神經(jīng)病樣的男人。

謝牧想，我不是神經(jīng)病，我只是想找到兇手給自己妻兒報仇而已。

發(fā)生兇殺案的地方雖然在同一個方向，但離織井街有段距離。謝牧聽到了警笛聲，卻沒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那個殘忍殺掉自己妻兒的兇手，不會離開這個地方，他還會繼續(xù)在這里尋找下一個獵物。

謝牧甚至希望，兇手能把他當(dāng)成下一個獵物，這樣，他就不用費心尋找兇手了。

“喂，你在這兒干什么呢？我看你在這里游蕩很久了，快點回去吧，現(xiàn)在這個地方不安全。喂，我就說你了，聽到?jīng)]有？”

一個小混混模樣的人朝謝牧走了過來，年紀(jì)不大，還是個大男孩，走路一顛一顛的。脖子上掛著幅耳塞，穿黑夾克，破洞牛仔褲，頭上戴一頂黑色棒球帽。嘴巴上，戴著口罩。

他手里提著一袋藥，說話時不時咳幾聲——看起來是感冒咳嗽，大晚上跑出來買藥的。

謝牧慢慢轉(zhuǎn)頭看向他，眼神有些呆愣，盯著他的臉，眼睛一眨不眨。

難得發(fā)回善心，卻碰上個精神有問題的。小混混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在心里罵了句臟話。提醒一句也就夠了，他還沒那個耐心將好事做到底，送人回家。

“快點回家吧，碰上殺人魔可不是好玩的。”

說著轉(zhuǎn)身不再理謝牧，自己回家。

殺人魔？

所以是用這樣的方式接近受害者的嗎？假裝關(guān)心的靠近，在對方放松警惕時斷然下手？沒想到做出那樣殘酷事情的兇手，竟然長了副大男孩面孔，怪不得警察怎么找都找不到。

看，報仇的事還是要自己來做才好，不然，今晚不就又讓兇手逃掉了嗎？

謝牧一邊想，一邊靠近那人背后，那人有所察覺，扭過頭來問他：“你跟著我干——”

聲音戛然而止，他瞪大雙眼望著謝牧，然后視線緩緩?fù)?，看著那把插進(jìn)肚子的匕首，慢慢抬起頭又看向謝牧。

“你——”

謝牧把匕首抽出來，再次扎進(jìn)去一刀。

那人只說了一個字便又被截斷，再發(fā)不出半點聲音，手里的藥“啪嗒”掉在了地上。

——

幾乎半城警力搜索一夜，依然沒有找到那名兇手。孟衍在離開那條步行街后，也很快得知兇手再次作案的消息，他打了莊笙的電話沒人接，當(dāng)下沒有絲毫遲疑地趕往案發(fā)現(xiàn)場。

堂屋里，尸體已經(jīng)被搬走，只是滿地的血沒有擦洗，血腥味恐怕要很長時間才能散盡。史柯進(jìn)去的時候屏住呼吸，四下里掃視，卻被那些血淋淋的符號刺得眼睛生痛。

“他留下這么多五角星到底有什么用意？這滿墻的五角星肯定花了很長時間，否則的話，這家兒子回來時，恐怕兇手已經(jīng)完成肢解了。”

“是倒的五芒星?！鼻f笙面色雖然有些發(fā)白，神情看來卻還算平靜，他聽了史柯的話糾正一句，看向認(rèn)真解釋，“西方古文化中，人們迷信五芒星可以阻止惡魔和惡靈的侵犯。而尖角向下的倒五芒星，在基督教內(nèi)指代地獄，是邪惡的惡魔符號，亦代表撒旦?！?/br>
莊笙一邊說一邊走近那堵涂滿血色符號的墻，抬頭一排排掃過去，“理查德.拉米雷斯崇拜魔鬼，認(rèn)為自己是魔鬼家族的一員，殺人前逼迫受害者發(fā)誓熱愛撒旦。兇手作案時諸多細(xì)節(jié)與拉米雷斯一致，他或許是模仿拉米雷斯，或許不是?！?/br>
史柯越聽越糊涂，“什么叫或許是又或許不是？還有你之前說的‘或者是一個人，或者是幾個’又是什么意思？”

莊笙回頭看向他，很平靜地問：“你還不明白嗎？這幾起案件都是同一個人所為，而他不只是模仿歷史上著名兇手那么簡單——他的身體里同時存在著幾種人格，而這幾個人格，或許把自己當(dāng)成了那些殺手本身?！鼻f笙頓了頓，在史柯越來越驚愕的表情中，緩緩說道：

“所以，這不是模仿，而是多人作案——雖然這些‘人’存在于同一個身體里?！?/br>
史柯完全驚呆了，腦子一下都轉(zhuǎn)不過來。

“多、多重人格？”

莊笙平靜地點點頭，沒有去管震驚迷茫中的史柯，轉(zhuǎn)身繼續(xù)研究墻上的符號。

孟衍來的時候，便正好看到一臉傻相的史柯站在堂屋中間，深受打擊回不過神來的樣子。他只瞥了一眼便沒再關(guān)注，視線定在屋里另外一個人身上，上上下下掃視一圈，見莊笙無事，在心里松了口氣。

“笙笙。”孟衍一聲輕喚，驚醒沉思中的莊笙，回頭看到門口站著的孟衍，眼中驚喜一閃而過。

“你怎么來了？”嘴角勾起似乎要笑，又被他矜持地拉平，人也站在原地沒動。

孟衍畢竟在市局待過那么多年，雖然是退位休養(yǎng)，但局里大半警員都認(rèn)得他，并對他的崇拜之情依然不減，所以孟衍很順利進(jìn)到案發(fā)現(xiàn)場，來到莊笙身邊。

史柯看到孟衍出現(xiàn)，剛抬起手要跟他打招呼，孟衍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走了過去。

史柯手尷尬地舉在半空，嘴巴張開一半，僵了有那么一小會兒。他眨了幾下眼睛，裝作若無其事地摸向自己嘴巴，用以掩飾被無視的尷尬。

另一邊，莊笙已經(jīng)把自己的分析說給孟衍聽，末了垂下頭情緒有些低落地說道：“雖然大概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什么樣的人，可對他的真實身份還一無所知。不能在現(xiàn)實中找到兇手，側(cè)寫的再精確也無濟于事。

在如今這個講求證據(jù)的年代，有多少殺人犯逍遙法外并不是無人知其罪行，而是無法找到定罪的證據(jù)。

“笙笙，你不能這樣想。如果你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什么樣的人，就能反推他的行為，走進(jìn)兇手心里，想兇手所想，終后總能抓住他。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在孟衍開解莊笙時，史柯接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