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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稍稍一傾,豆大的雨點一股腦全往身上砸。 后方有汽車駛來,激起兩排水花,陶筠忙閃到路邊,遲了些,褲腳遭了殃。 汽車急急剎住,下來一個人影,快步走向陶筠。 “雨太大了,我送你?!?/br> 冉靖的聲音和雨點啪啪聲一起傳入耳鼓,陶筠打了個激靈,眼淚刷刷淌了出來,和雨水混在一起黏在臉上,分不清誰是誰。 “不用?!彼虉?zhí)地說,舌根都在顫。 冉靖特別想把她打暈,然后拖上車。 “出租不好打,公交一定特別擠,鎮(zhèn)紙磕著碰著了你怎么辦?” “我……”傘幾乎已經不起什么作用了,陶筠努力睜開被雨打得酸疼的眼睛,她看見,冉靖渾身上下濕透了,幾縷烏黑的發(fā)絲黏在額上,一綹恰掃在眼梢,一定很難受。她很想抬手抹開。 她愣神的功夫,冉靖趁機把她抱了起來。她沒敢動,心說,是那尊珍貴的玉獅子讓她不敢動。 被塞到副駕,陶筠有些不自在,左挪右挪,似怎么也找不到一個舒服的坐姿。 冉靖探過身,為她系上安全帶,說:“她沒坐過副駕,任何人都沒有,這個位子只能你坐?!?/br> 陶筠扇扇眼睫毛,闔上眼皮,碩大的淚滴無聲滾落。 冉靖湊過來,在她濕漉漉的鬢角,輕輕烙下一吻。 “謝謝,再見?!钡剿奚針窍?,陶筠飛速解了安全帶,推門下車。 她像逃離瘟疫一樣逃離,冉靖抬掌,重重落在方向盤。 * 劫數來的時候,神仙都擋不住。 陶筠剛收拾好準備去噌BOSS的課,忽然接到了電話,宋敏打來的,在醫(yī)院打來的。 陶筠滿頭大汗跑到醫(yī)院,奶奶還在手術中,宋敏一個人呆呆坐在病房外。 “宋姨!”陶筠嗓子冒煙,聲音干啞難聽。 宋敏回過神,一臉憂容:“小筠啊,你可來了!” 前幾天一場大雨,沖倒了街邊許多建筑垃圾,余秀英今天開著三輪經過,車翻了。幸好上班時間,附近工人路過,打了救護車。 “你是沒見,那血流的啊……”宋敏抹著淚,全然沉浸在悲痛中,似乎忘了和余秀英斗了半輩子嘴。 陶筠手腳冰涼,腦袋里嗡嗡半天才安靜下來。奶奶這么大歲數,還要遭這么大罪,陶筠難受得不得了。余秀英一輩子勞碌命,沒享過一天清福。陶筠越想越覺自己不孝。 也不知坐了多久,手術室燈滅了,門打開。 宋敏嚇得不敢上前,陶筠定定神,迎上去,詢問醫(yī)生。 醫(yī)生沒有立即說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考量應如何說。 這短暫的沉默,陶筠頓感不安。 “車禍沒傷到要害,問題在于她腦部有個腫瘤,這一摔……” 陶筠腦袋轟一下炸了,醫(yī)生后面說的她幾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晃了一下,險些摔倒。忍住沒哭,問:“她還有多久?” 醫(yī)生大約詫異于她的鎮(zhèn)定,默了默,說:“盡量多陪陪她吧?!?/br> 晴天霹靂,平地驚雷。 陶筠強撐著,待到余秀英轉入病房,宋敏進去陪著,陶筠終于忍不住,跑到病房外,靠墻蹲下來,捂住嘴失聲痛哭。 哭聲混雜在腳步聲、說話聲、器皿碰撞聲等一團混合聲中,并不引人注目,還有人的哭聲更響亮,更放肆。 這里是醫(yī)院,生命從這里開始,也從這里結束。 春生秋落,歲月榮枯。自然之道。以前安慰別人的時候,道理一串一串,攤在自己身上,全是屁話。講十天十夜至圣大道,能拯救一條性命嗎?陶筠越想越痛苦,恨自己沒用,為什么當年不學醫(yī),不學個金融? 有人拍拍她肩膀,揚起臉,宋敏紅著眼睛看著自己。 “奶奶醒了,找你呢,你進去看著。我回趟家,給你們做飯,再收拾些換洗衣服。馬上就來?!?/br> 心頭一暖,陶筠說:“謝謝宋姨。” “咱們兩家,說這個干嗎。行了,你快進去吧,問問她想吃什么,給打個電話。” 陶筠擦干眼淚進去。 麻藥勁還有殘留,余秀英不大舒服,察覺有人走近,抬抬眼皮,又闔上。“你不用上班啊,請假扣多少錢???”她有氣無力問著。 陶筠愣了,挨著床沿坐下,嘴上說得輕松:“沒多少,你就別cao心了,宋姨回家做飯去了,你想吃什么?我打電話給她?!?/br> “嘴里全是藥味,沒什么想吃的。” “那可不行,哎,煮碗雞絲粥吧?!贝蛲觌娫挘阵薰室庹f,“平常你那么擠兌她,她竟然不記仇,還樂呵呵跑來幫忙。等出院……”她揪著床單,“等出院好好請人家吃頓好的?!?/br> “我擠兌她?”孫女為宿敵說話,余秀英很激動,一抬身,受損的脊柱迫使她躺了回去。 看她疼得齜牙,陶筠又氣又難過,輕輕將枕頭扶正,嘟囔:“讓你別動別動,遭罪的還不是自個?” 余秀英揮下手指:“你呀,吃里扒外,白眼狼?!?/br> 白眼狼撅起嘴巴。 宋敏很快就來了,提著大包小包,走到門口還掉了一地。 陶筠跑去撿,回來時宋敏已經盛出來一碗香噴噴的粥。 “余嬸,我燉得特別爛,準對你口味?!?/br> 宿敵這么照顧自己,余秀英老臉有點掛不住,尷尬地道了聲謝。 待余秀英睡下,宋敏朝陶筠使了個眼色。 兩人相攜著,一直走到走廊盡頭才停下?;ハ嘁磺疲际莾裳弁t。 “小筠,你想開些,人吶,早晚有這么一天,今天是你奶奶,說不定明天就是我了……” “阿姨你……” “別打岔,聽我說完。她連長瘤子都不肯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擔心,這回啊,你也要瞞著她,千萬不要在她面前漏了陷。讓她……走得愉快些?!彼蚊裘Π涯樑は蛞贿?,捂住嘴巴。 入夜,陶筠好說歹說,把宋敏打發(fā)回了家,她一人陪護。端水端尿,毫無怨言。余秀英終于舍得開口夸獎了她。 陶語忽然偎在她身邊,拿出手機,打開了前置攝像頭。 余秀英慌地擋住臉?!拔疫@幅模樣怎么能照啊?!崩陷吶诵睦铮障嗍且患f重的事情必須嚴肅對待。 “照張相嘛,又不是上電視?!?/br> 在陶筠威逼之下,余秀英這才同意。 日后,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陶筠都在懊悔,為什么沒有多和奶奶拍些合照呢? 清晨,陶筠先行醒來,提著熱水瓶去打水。回到病房,一個高大的背影立在奶奶病床前。 陶筠張開嘴,卻發(fā)不出聲。 鄭啟陽回頭,一眼望見了她紅得嚇人的眼睛。 ☆、謀殺 鄭啟陽把余秀英轉入了高級病房,陪著坐了一上午。 余秀英面色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