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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平民百姓都加入到擠提的行列,生怕苦苦積攢了一輩子的錢打了水漂。 明知道錢唯真在皇城里頭設(shè)有私庫,卻不肯拿出銀子救急,甄夫人早就對這個人絕了幻想。 她最后一次翻看自己的香樟木匣,理清了所有的私蓄,大體清算了價值,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抹下腕上一對金絞蜜的蜜蠟手鐲,摘掉無名指上碩大的蜜蠟戒指,并頸間一塊這些年從未離身的蜜蠟精雕觀音像,一并小心翼翼放在匣子最上層,再慎重扣上蓋子。 秋夜漫長,甄夫人咬破食指,寫就一封給錢唯真的血書,又守著斑斑泣淚一般的紅燭坐了一夜。至天明時,丫頭打水替她梳洗,才驚覺到一夜就這樣過去。 日光映著她蒼白的臉頰,眼窩深陷的瓜子臉雖然消瘦,卻顯得格外精神奕奕。 甄夫人凈了面,細(xì)細(xì)涂了些胭脂水粉,再要丫鬟精心替自己梳了幾支發(fā)辮。她自取銀剪,咔嚓一聲絞下一枝,拿刺眼的白綾系了,連同與錢唯真定情時他送的翡翠雙魚佩,還有那封字字泣血、聲聲誅心,卻擲地有聲的絕命書,都裝在花梨木匣子里,命人沿著官道緩緩?fù)食抢锼汀?/br> 光禿禿的無名指少了久不離身的戒指,顯得格外纖長而無助,昨夜被咬破的食雖然不再出血,指依然鉆心地疼痛。 十指連心,每看一眼都是痛徹心扉。甄夫人只怪自己癡傻,以一介揚(yáng)州瘦馬的身份,本是別人股掌間的玩物,竟會動了真情,想要替錢唯真守護(hù)他的家私。 更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以血書寫下絕筆,控訴他的恩斷義絕。 那封血書上頭其實字際寥寥,唯有短短幾句。昨夜甄夫人咬破食指,在白絹上寫下了刻骨銘心的: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dāng)風(fēng)揚(yáng)其灰。從今以往,勿復(fù)相思。相思與君絕。 都說戲子無情、妓女無義,她到要教他瞧瞧,在揚(yáng)州城名動多時的甄夫人如何重情重義,又如何轟轟烈烈。 送信的剛剛遣出,貼身的丫頭便急惶惶進(jìn)來稟報:“夫人,外頭又鬧得厲害,將前后門都堵死了,一定要找夫人討個說法?!?/br> “不必慌張”,甄夫人側(cè)著身子理妝,耳上如今只有一幅蓮子米大小的珍珠耳墜,卻映得肌膚欺霜塞雪。 瞧著一直隨在自己身邊,到了如今依舊不離不棄的丫頭,甄夫人輕輕一笑,拍了拍她的手,依然如從前一般風(fēng)華絕代。 浮光錦瀲滟的珠光閃動,甄夫人一顰一笑間都是風(fēng)神嫵媚。她搭著丫頭的手立起身來,閑庭信步一般走到了匯通錢莊的前院。 昔日秩序景然的大廳內(nèi)如今擠滿了平民百姓,有些毛頭小伙子怒目圓睜,更多的是老頭老太太。本來拿著養(yǎng)老的錢賺幾個花紅,如今卻要連棺材本都賠上,簡直哀聲連天。 見甄夫人出來,人群自發(fā)地忽拉拉便圍上了一群,啼哭與質(zhì)問聲混合在一起,簡直震耳欲聾,有些個大膽的夫人還想伸手拉扯甄夫人,卻被她身邊的保鏢攔住。 “各位稍安勿躁”,甄夫人言語雍容又舒緩,透出一股自信的力量。時至今日,她的的美貌依然是最好的利器。那瑯瑯的聲音一起,便壓過了四面的喧鬧,四周漸漸靜了下來。 甄夫人緩緩挪步,藍(lán)紫亮緞的長裙流光溢彩,上頭五色繽紛的芍藥花次第紛呈,依然是華貴典雅的樣子。 她走至柜臺前的高椅上落坐,望著下頭人聲鼎沸的諸人,端著矜貴的笑意開口說道:“匯通早放出話去,達(dá)官貴人的銀票不兌,窮苦百姓的一文不少。諸位仔細(xì)想想,這些年來,我甄子涵可曾有說話不算數(shù)的時候?” 甄夫人落戶揚(yáng)州多家,雖是女子出身,卻也一言九鼎。往常揚(yáng)州城里修廟鋪路,她總是第一個帶頭捐資。不少人受過她的好處,今日這般相逼純屬無奈。 見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人反駁,甄夫人優(yōu)雅地抬手掠起鬢邊的發(fā)絲,淡然笑道:“因銀子不湊手,給各位鄉(xiāng)親父老帶來極大的不便。如今,請諸位最后寬限我一日的時間。明日此時,大家?guī)е論?jù)前來兌銀?!?/br> 第四百七十五章 遣散 匯通錢莊輝煌了幾年的時間,如今已到了輕弩之末。甄夫人的承諾如鏡花水月,眾人自然不敢輕易相信。 甄夫人立起身子,優(yōu)雅地將右手放在胸前,神情莊重而嚴(yán)肅:“我這里對天發(fā)誓,若是明日不能兌付,叫大伙兒的血汗錢有半個子兒打了水漂,便叫我墮在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br> 這個誓言發(fā)得狠絕,大多數(shù)人相信甄夫人的為人,情愿多等一日。也自然有人不信,叫嚷道:“匯通錢莊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誰曉得你拿什么兌銀,焉知不是什么推脫之計?!?/br> 有些潑皮無賴夾在其中跟著起哄,一時間污言穢語四起,兜頭潑在甄夫人身上。甄夫人仍舊回到高椅上宜然端坐,接了丫頭遞上的茶水,雍容典雅的姿態(tài)半分不改,到令那些人訕訕地住了口,自覺好沒意趣。 甄夫人輕撫著衣袖上暗香盈動的流紋,微微笑道:“各位在此地吵吵鬧鬧,一分銀子也拿不到。橫豎只有一日,難得便等不得?” 往昔匯通錢莊的口碑甚好,甄夫人為人又爽快,從不做傷天害理的買賣。反到是日常修廟建路、賑災(zāi)集資,她都是頭一個捐銀,也落了俠義的名聲。 有些老人家仁善,到勸著年輕人莫要落井下石,約齊了時辰明日再來。 也有人回頭威脅道:“甄夫人,非是大家不給你臉面,若明日此時還見不到銀錢,這匯通錢莊里連人帶東西,可都要開始打砸搶了。” 甄夫人穩(wěn)如泰山,依舊笑道:“明日此時,若沒有銀錢兌換,自然悉聽尊便?!?/br> 貼身丫頭沒見過這等世面,雖然忠心護(hù)在甄夫人眼前,卻也嚇得瑟瑟發(fā)抖。待那些人前腳一走,丫頭后腳便軟在了地上。 甄夫人嘆口氣,到彎下身子扶起了她,再命錢莊里僅余的二十余人都到廳內(nèi)集合,她有話要說。 昔日輝煌時,錢莊里養(yǎng)著接近二百口子人,每日川流不息一般。如今落了難,唯有十分之一的忠仆依舊不離不棄,到也算是患難見真情。 以人度人,這般老實寬厚的下屬,甄夫人自然要一一替他們留了后路。 命丫頭去取自己枕下的錦匣,甄夫人守著眾人打開,取出一沓廣源銀莊的銀票。她見者有份,每人分了二百兩,自然夠他們下半生所用。再從錢匣子里各抓一把碎銀,算是明日離去的車馬費(fèi),到也想得周全。 見甄夫人這顯然是要遣散眾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