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不停蹄。

    他先是在街上晃晃悠悠許久，繞到城角定了一輛馬車，又去祁城最好的酒樓定了些點(diǎn)心和酒水。等東西都搬上車，他才想起未曾雇傭車夫，于是步履生風(fēng)地要去雇人，可剛走幾步，他又覺得自己就能趕車，專程找人委實(shí)太浪費(fèi)了些。

    我一直跟著他四處晃蕩，此時已然累得受不了了，遂支在旁邊攤上道：“既然覺得浪費(fèi)，我們自己趕唄！”

    他搓著下巴做沉思狀，半晌，來了句：“可是自己趕車，會很累！”

    “?。俊?/br>
    “不如這樣？”他轉(zhuǎn)過身來，“卓琳，看在為師救了你的份上，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

    第二十一章 受傷

    于是半柱香后，我領(lǐng)著一個身形瘦削的人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搓著下巴打量一番，而后大手一揮：“不錯，挺有為師的風(fēng)范！”

    馬車搖搖晃晃地走出城去，我攤在角落問他：“你的風(fēng)范是什么？”

    他似有些不滿：“你竟連這都不知道了么？”

    這話說得我心中一個咯噔，可想了許久，仍是沒想出個所以然，遂十分實(shí)誠地?fù)u了搖頭。

    “哎……”他低嘆一聲，一副悟透人生的悲涼模樣，“師門不幸啊，從小帶到大的徒兒，竟然……”

    “所以，師父……”我打斷他，“你先告訴我，我再去懺悔可以么？”

    他似對我的說辭甚為滿意，又狠狠地搓了下下巴，道：“為師甚為欣賞你精打細(xì)算的習(xí)性！”

    ……

    直白一點(diǎn)說，他是很喜歡我的小氣。

    我幽幽地看了一眼簾外趕車的人，雖然很不想承認(rèn)，可不得不說，我確實(shí)為了省些銀子，找了祁城中最沒有技巧，最沒有身板，也最沒有力量的最便宜的車夫。

    馬蹄噠噠，日漸西落。

    左赤峰喚停了馬車，在包裹里摸了摸出一個饃饃。我伸手接過，剛咬了一口，那人一個指頭豎在我面前道：“一兩銀子！”

    我含著一嘴的渣抬起頭來，他一手拿著蓮米糕咬得歡實(shí)。

    “師父……你這也太趁火打劫了吧？”

    他將手指搖了搖，囫圇道：“俗話說，親兄弟也要明算賬，這怎么能算趁火打劫呢？”

    “可……”我將嘴角的渣舔了舔，“它不過才值三文錢……”

    “這你就錯了！”他干脆把手搭在我肩上，苦口婆心道，“事務(wù)的價值其實(shí)不止在它本身，比如你手里這個饃饃，它的原材料連一文錢都用不到，可它賣到了三文，這其中就要加入一些制作它的器材損耗費(fèi)，人工費(fèi)，運(yùn)費(fèi)，以及攤位費(fèi)……”

    “可……”

    “你先別急，聽我說完！”他又咬了一口蓮米糕，“如果在城里，我自然是要三文錢賣給你的。可現(xiàn)在，咱身處這荒郊野嶺，天又馬上要黑了，再走遠(yuǎn)些是沙漠，要到下一座城池怎么著也得大半日的光景，這吃的喝的也就跟著金貴了起來，這樣算來，我賣你一兩，已經(jīng)是看在師徒情分上給了折扣價了！”

    他說得不無道理，可怎么聽著怎么邪乎。我狠狠地將那饃饃啃了一大口，兩手一攤道：“可我沒有錢！”

    他將手收回去：“無所謂，先欠著，之后讓你爹付！”

    “既然這樣……”我翻身到他另一側(cè)，將他悉心藏起的芙蓉糕抓出兩塊來，一邊往嘴里送一邊道，“反正我爹也不差錢，我干嘛要吃那些粗食受罪！”

    他驚愕地看過來，剛似要說什么，車外不遠(yuǎn)處就傳來那車夫的驚呼。

    左赤峰神色一凜，將手中未吃完的糕點(diǎn)往嘴里一塞，提起劍便掀開車簾往外去。

    我緊跟其后。

    旁邊不遠(yuǎn)處躺著那車夫，身上沒有血，看起來像是被人打暈了。而他們此刻，連同馬車，皆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為首的是一灰色錦袍男子，他肩扛一柄大斧，腰配一塊玉牌，看我出來，他音色洪亮地喊了聲：“呵……小師妹，咱們又見面了！”

    ——可不就是那日山谷間，被蒼柘悉數(shù)迷暈的赤霄門弟子么？

    我嘿嘿一笑：“是啊，世界還真是小啊……”

    “這你就說錯了！”他晃著腦袋向我走近一些，“老子可是等了你好久了，怎么樣？跟我走吧？”

    我脖子一縮，連忙躲到了左赤峰身后。

    他的武功我見過，雖招式略顯遲鈍，可氣勢和殺傷力都很強(qiáng)，上次青玄與之對打，也是半點(diǎn)好處沒有討到，若不是有蒼柘在，指不定我的祁延門一游就變成了赤霄門一游。

    左赤峰像護(hù)小雞一樣將我攔在身后，凜聲道：“陳莽，你這眼里，是已經(jīng)沒我這個長老了么？”

    陳莽停下腳步：“原來是赤峰長老，我剛沒注意，還請長老不要怪罪。”說的雖是道歉的話，可那語氣卻全然沒有歉意，便連眼神，都似帶著輕蔑。

    “好說好說！”左赤峰將周圍人掃視一圈，“現(xiàn)在既然看到我了，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你這是要做什么？”

    “阿嚏！”陳莽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道，“門主下了命令，讓老子把她帶回去，你說我想做什么？”

    要說剛剛那話還帶著些歉意，這話便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了。

    左赤峰的臉色沉下來：“若我說，我不讓你帶走她呢？”

    陳莽揉著鼻子的手一頓，繼而將那斧頭拿下來，依然聲音洪亮道：“這人，我勢在必得！”

    左赤峰將劍舉到眼前：“既然如此，那就來吧，反正我也好久沒有動過筋骨了！”

    陳莽對后面人招了招手，于是下一刻，周圍眾人便一齊沖了上來。陳莽在最前，一柄大斧殺氣凜然，眼看就要落在眼前，左赤峰拔出劍，迎面攔住他的斧面。

    刺耳的聲音傳來，旁邊眾人也已沖到旁邊。我翻身挑翻一個，趁其不備搶了他手中的劍，又一個翻身回到左赤峰身邊，正好替他擋掉背后的攻擊。

    我功夫不如人意，可這一群人里，除了陳莽，其他都是些小嘍啰，我倒也能應(yīng)付一下。

    左赤峰將陳莽掀開，他又扛起斧子從側(cè)面砍來，左赤峰閃身躲過，我也從旁掠過，那斧頭落在我們中間，愣生生將那空氣砍出一道破裂之聲。

    左赤峰皺起眉頭。

    遇見他這些日子，除卻談及龍紋令時，他再未有過這般嚴(yán)峻的表情——他生氣了！

    所以后果很嚴(yán)重。

    他似風(fēng)一般閃身到陳莽身后，陳莽笨拙地轉(zhuǎn)身，他又轉(zhuǎn)到另外一邊，一劍徑直朝他喉嚨刺去。

    陳莽也非泛泛之輩，大約是感覺到背后寒意，他往前一撲，卻是反其道從左赤峰胳膊下鉆了過來，一斧子徑直朝我砍來。

    我正與幾個嘍啰酣斗，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只覺殺意滾滾涌來。電光火石之間，左赤峰轉(zhuǎn)身沖到我身邊，抱著我一個旋身，卻仍未躲過他那一斧。于是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