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辭。

    然事實(shí)證明，我委實(shí)不該太過于信任她——

    半柱香過去，我忽覺肩頭一疼，忍不住“嘶”了一聲。她慌忙收回手，話說得很是訕訕：“十一jiejie，我……”

    心中涌起不好的預(yù)感，忙問道：“怎么了？”

    “我……”她回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我弄砸了……”

    我扭頭去看，只見肩頭血rou模糊的一片，別說石竹，便連rou色都看不甚清。楚錦坐在床沿，臉上全是驚惶，眼里也似乎隨時(shí)可以落下淚來。

    看她這樣，我心中一軟，便連怪責(zé)的心思也沒了。

    遂無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幫我處理干凈吧！”

    她連聲應(yīng)著，手忙腳亂地替我擦干血跡，又用帕子沾了清水在我肩頭細(xì)細(xì)擦拭，一邊擦一邊帶著哭腔道：“十一jiejie，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

    本來受傷的是我，這樣一來，倒變成了我變著法兒地安慰她。好在她當(dāng)真有一些本事，待將肩頭血清理掉，她又拿一根細(xì)針小心挑了兩針，再看時(shí)那一團(tuán)模糊的東西竟有了秋菊的神韻。

    于是由衷贊道：“錦兒，你手藝不錯(cuò)?。　?/br>
    楚錦頓時(shí)喜笑顏開，剛剛山雨欲來的惶恐頃刻間消失無蹤：“要不，我再給你紋一個(gè)？”

    ……

    她大約，不太能認(rèn)得清自己。

    經(jīng)過一日波折的逃婚，我也確實(shí)累了，待楚錦將刺青傷處處理好，我便翻身側(cè)躺著睡了過去。睡著時(shí)仍聽到楚錦喋喋不休地說著什么，我迷迷糊糊想要應(yīng)兩句，卻覺她的聲音越來越縹緲，后來就真的看不清了。

    這一夜平平無波。

    然第二日清晨，天色還未大亮，我仍在睡夢之中，便聽到楚錦的聲音：“十一jiejie，你快醒醒！”

    我睜開眼。

    外面有隱隱的說話聲傳來，楚錦將衣服遞給我，急道：“jiejie，你快走吧，尤嬸來了，現(xiàn)在正在前廳呢！”

    前方果然傳來尤嬸粗獷的聲音。我頓時(shí)清醒過來，隨意把衣服往身上一套，匆忙向楚錦道了聲謝，便慌不擇路地順著長梯下去了。

    彼時(shí)天色未亮，正是伸手不見五指之時(shí)。好在這巷弄幽深，平日鮮少有人來。我摸索著往前走了一段，天邊隱隱現(xiàn)出一抹魚肚白，身邊墨色卻更重了幾分。

    也不知行到了哪里，腳下忽然碰到一個(gè)東西，接著便見一道寒光閃過，“嗖嗖”的涼意徑直逼至頸間。天邊曙光破空而出，我方看到，眼前似靠墻站著一人，此刻正執(zhí)劍架在我脖子上。

    我忙仰起頭，訕訕道：“這位大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路過……路過……”

    那劍又逼近我?guī)追?，面前人問道：“你是誰！”是寒如冰刃的女聲。

    晨光多了一些，身邊黑暗仿似潮涌一般爭相退去，徒留下滿身清寒和點(diǎn)點(diǎn)晨露。

    “那個(gè)……大俠，我只是一個(gè)農(nóng)家女，我真是路過……”

    “你是尤十一！”那人打斷我。

    我犟著脖子想要看看她，她卻又將劍往前一推，冷聲道：“是也不是？”

    “是！”我忙回。

    面前人一怔，忽然收回劍，幾乎脫力般往后倒去。

    我伸手想要去扶她。

    那人卻咧嘴一笑，全不是剛剛清寒入骨的感覺，倒似熟人相見，暖聲話著家常：“你能幫我去抓些藥么？我……受傷了！”

    第四章 換魂

    天色終于大亮，晨光熹微中，女子面容尤其蒼白，卻也掩不住她明眸皓齒，膚如玉凝，確是一個(gè)難得的美人兒。

    見我點(diǎn)頭，她掏出一錠銀子遞過來，笑道：“那便多謝了！”

    對銀子這種東西，我一向沒什么抵抗力，況且眼前這錠少說也有五兩。毫不夸張地說，長這么大，我都未曾拿過這么多銀子！就算哪年收成不錯(cuò)，尤嬸得些銀錢也都是自己藏著，且都是些碎銀，我頂多就能看上一眼兩眼。

    遂極歡喜地伸手過去，極歡喜道：“好說好說！”

    可就在碰到她手的瞬間，她反手握住我手腕，忽然撲過來將我緊緊抱住。

    她掌心似有溫潤氣體流出，我只覺手中微熱，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眩暈感，之后便睡了過去。

    夢境中是一片云霧繚繞的區(qū)域，很像置身在云端，卻又像是漂浮在山腰。我身子格外輕盈，仿似一縷氣，在滿溢的白光中飄來飄去。本是極自在的場景，可后來不知為何，另一團(tuán)氣一直追著我，我走哪里，它就跟我到哪里，我想在哪里歇一歇，它也格外霸道地將我擠到一邊。

    作為村里最有文化的人，我的修養(yǎng)自然是極好的，所以心里雖有些委屈，也依然沒有與它爭搶。不久后我離開了那個(gè)區(qū)域，在黑暗中又飄了許久，才終于看到了遠(yuǎn)處的亮光。我迫不及待地奔過去，前方卻忽然涌來一股大力，我像被什么吸住一般，身體再不由己掌控。

    之后夢境淺了一些，身上隱約傳來疼痛的感覺。我以為自己仍在夢中，努力想要睡去，那痛卻越來越清晰。我猛然睜開眼來，動(dòng)作太大不小心扯到了身子，肩頭便立刻傳來陣陣鈍痛，入骨入rou一般，疼得我恨不能大叫出來。

    我睜開眼，仍是在那狹窄巷弄之中，只是那提劍的姑娘已然不知所蹤。天色已經(jīng)大亮，甚而還能聽見街市上隱隱綽綽的叫賣聲。我直起身來，卻見自己身著煙粉色長裙，左肩處破了一處大口，肩頭已被血染成暗紅。

    ……

    那姑娘與我換了衣衫么？

    腦中現(xiàn)出之前的情景，昨日黃昏時(shí)，街上曾有一番打斗，其中那姑娘便是身著粉衣，我雖只在人群中匆匆看過一眼，卻也大致有些印象，面孔與剛剛那人確有七八分相像。想來換走我衣服之人，便是昨日那打斗之人了。

    大約，她是為避仇敵追殺，方才要換上一身新的行頭，便于躲藏罷了。

    思量之間，肩上疼痛適時(shí)襲來，疼得我齜牙咧嘴恨不能滿地打滾，連眼里都差點(diǎn)淚來。

    ……

    這姑娘，委實(shí)忒沒道義了些。

    若只是要一身衣服，她大可以直接與我說。我雖小氣，可也不是個(gè)見死不救之人。她卻二話不說直接將我弄暈，還在走前不忘給我一刀，我又未曾得罪過她，她怎么能對我心狠至此！

    心中很是有些郁郁，但也明白，這大約就是遇人不淑的典型，也是人財(cái)兩失的實(shí)踐版。

    沒錯(cuò)，我懷揣了許久的半兩碎銀，也沒了。倘若尤嬸知道這事，大概會(huì)氣得一把殺刀劈在我身上。

    我長嘆一口氣，捂著肩膀一瘸一拐地往街上走去。

    剛出巷口，便看到不遠(yuǎn)處尤小二正在一書攤前與攤販討價(jià)還價(jià)。許是見我滿身血漬，街上人都用探尋的眼光打量著我，我一轉(zhuǎn)頭，他們又慌忙移開視線，假裝認(rèn)真做著自己的事。

    我倒也不在意，只沖尤小二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