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聞，道，“你祭龍得牲，又何嘗不是拿無辜人的性命作賭注?！?/br>
    “那是他們自愿的?。　?/br>
    “哦？”

    當(dāng)下二人相視。一人眸如寒電，一人雙目充血。

    樓心月細(xì)瞇了瞇眼，很有興趣地問道，“這世上……竟有甘愿為了殺戮而殺戮的人？”

    “那龍骨和北海十八鎮(zhèn)本就是我牧漁城的！”那海藏英像是用盡渾身力氣，末了面部痙攣，猶如回光返照。

    樓心月淡淡一笑。心說縱使你海藏英有上天入地的本事，現(xiàn)在亦不過是個(gè)廢人了……袖袍一甩，道，“交出龍骨，我還你北海十八鎮(zhèn)，你繼續(xù)做你的牧漁城城主，如何？”他背對(duì)著那男子，輪廓被染上了一層黑影。任誰也辨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中原。

    莽蒼客棧。

    冷清的客堂，幾個(gè)店小二正埋頭收拾著一地廢骸，除此之外，再無人跡。

    方才激烈的喊殺爭斗，恍如夢(mèng)境。然空氣里經(jīng)久不散的血腥氣息，提醒著這場夢(mèng)的真實(shí)。

    其實(shí)回想起來，她倒希望今日的一切都是一場夢(mèng)了……

    日落西斜。她望著窗外越來越暗的陽光，深深地嘆了口氣。

    門外人，似乎亦在望著那落日。

    “他的尸體……”

    “在我臥房里?！?/br>
    無腸點(diǎn)了點(diǎn)頭，手腳被縛，動(dòng)彈不得。饒是如此，她掙扎著起身，注視著來人將房門輕輕關(guān)上，道，“躍冰姐……”千言萬語，如鯁在喉。

    “你不必解釋了。”來人一襲素衣，面帶倦色，說話都沒了力氣，“我把人都支開了，你快些走罷……”

    “這……”無腸滿臉遲疑，說，“你怎么辦？”

    幽幽的一聲嘆息。

    “今日抓得是烏小七，你把臉上這層皮褪去，想來也無人識(shí)得你?！蹦莾粢戮従彅磕?，又嘆了一口氣，似不愿睜眼，抑或是不愿意面對(duì)。

    “我聽苗大哥……我聽他說你之前中了七情花毒，可都解了？”無腸問。

    那凈衣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小憂，我……是不是錯(cuò)了……”

    她身軀一顫，沒有說話。面前人兒的臉上，染著一層慵懶暖霞。暖霞若此，二人的眼淚卻冰冷。

    無腸從未見凈衣哭過。

    這一哭，搜腸刮肚。滿腔的懊悔，滿腔的思念，化成了斷線珍珠，灑落無度。

    “他滅了向家門，數(shù)十條性命……小，小憂……你說我怎能不殺他？我若是不殺，將來九泉之下，如何向我爹娘交代……”

    一陣靜默。

    “既然都過去了，就別再提了吧……”她輕聲道。一句“造化弄人”到了嘴邊，終是咽了回去。

    另一邊。

    天色灰青，后堂內(nèi)卻是出奇地?zé)艋鹜鳌?/br>
    眾人的目光落在當(dāng)央棺材上，不知誰打了個(gè)哈欠。

    “慈悲師太肯移步莽蒼，怎的不先通知晚輩一聲？”那邯鐘離饒有興味地盯著正襟危坐那老尼，故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

    “邯副宗主也沒跟老尼姑我提過這‘殺鬼大宴’之上，會(huì)有哪……”

    殊不知此話一出，在座人都是眼前一亮。

    “這……”那邯鐘離似是有點(diǎn)尷尬，圓場道，“晚輩只收到了鬼煞道要辦‘殺鬼大宴’的消息，之事實(shí)在蒙在鼓里?！?/br>
    那慈悲老尼微微一笑，目光如炬，道，“出世，邯副宗主可以差人喚楊宗主了?！?/br>
    那邯鐘離聽罷滿面狐疑，道，“師太此話何意？宗主將殺鬼大宴一事安排于我，就是為了……”然話未說完，那慈悲老尼倏爾打斷道，“你邯鐘離是斗陽宗副宗主，我慈悲要見的是斗陽宗宗主?！?/br>
    幾乎不顧及一絲情面。

    “哼，師太這話，倒像是瞧不起在座的了?！?/br>
    那慈悲循聲而望，忽地眉頭一皺，問，“你是何人？”

    只見一清瘦少年翩然起身，表情不悅，作揖道，“晚輩天剎閣蔣英殊?！?/br>
    那慈悲冷笑說，“今天可真熱鬧。中原四大正派，除了碧山無名，竟都聚齊了。”

    那蔣英殊亦笑了笑，道，“托邯副宗主的福了……若不是邯副宗主，我天剎閣怎能看到如此好戲?！毖韵轮猓H為嘲諷。今日之戲，好就好在一個(gè)出人意料，一個(gè)變化無常。誰人都沒想到，區(qū)區(qū)一個(gè)殺鬼大宴，竟能牽連出！

    那邯鐘離瞥了蔣英殊一眼，不甚在意，抿了口茶，氣定神閑道，“師太門下女弟一個(gè)個(gè)巾幗不讓須眉，輕松將那烏小七擒住，晚輩確實(shí)佩服。不過……我瞧著那凈衣與生死門，貌似淵源頗深哪……”

    話音一落，那慈悲老尼眼角一搐，沒有發(fā)言。

    “圍剿萬毒涯的時(shí)候，我記得師太有名女弟是被風(fēng)吹雨生擒了是吧？這……”

    “你拐彎抹角的，有話直說?！蹦谴缺夏岵荒蜔┑睾吡艘宦?，當(dāng)著眾人面，緩緩道，“圍剿萬毒涯時(shí)，凈衣不慎被幾個(gè)小人擒住，風(fēng)吹雨以此要挾。下三濫的手段，有什么好提的。”

    那邯鐘離點(diǎn)了點(diǎn)頭，若有所思，似是疑惑道，“如果晚輩沒記錯(cuò)的話，那凈衣與生死門副使殘花……”

    “邯副宗主?！蹦谴缺夏峒纯檀驍嗾f，“邯副宗主有心思與我扯這不相干的紅塵舊事，倒不如與在座的好好商量一下呂掌柜的后事?！?/br>
    一語中的。

    “這呂掌柜的，好好的怎么就……太奇怪了……”眼下說話這人，卻是那蔣英殊身旁一禿頭男子。幾番嘀咕，全然落在了那慈悲耳里。

    “邯副宗主今日可曾見過呂掌柜的？”那慈悲眼有深意地注視著那邯鐘離，好像要將其看穿。

    出奇地，那邯鐘離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意說，“這是當(dāng)然。來莽蒼客棧的人，肯定都要……”

    “何時(shí)何地？”

    “師太此話又是何意？”

    那邯鐘離笑了笑，接著說，“呂掌柜的遭人殺害，師太問我斗陽宗，倒叫我冤枉得很。師太細(xì)察尸首便知，呂掌柜的乃是死于心下三寸一道鬼煞氣……”

    “心下三寸？”那慈悲老尼又打斷道，“邯副宗主連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兒的事兒都知道，老尼姑我真是慚愧得很了?！碑?dāng)時(shí)冷哼一聲，揚(yáng)手喚身旁凈蘭道，“你去把客棧里所有人都喚來，我仔細(xì)盤問盤問。與呂掌柜的這幾十年交情，總不能白白浪費(fèi)，叫人笑話?！闭f罷瞥了那邯鐘離一眼，兀自閉眼打坐。

    那凈蘭答應(yīng)一聲，剛要邁步，忽見一小廝手忙腳亂地沖進(jìn)來，大喊道，“跑了！跑，跑，跑了！?。　?/br>
    那邯鐘離隨即起身，喝道，“什么跑了？”

    “烏，烏小七他，他跑了?。?！……”

    話音一落，在座之人盡皆身軀大震。

    “不可能！”

    說是跑了。其實(shí)還未跑成。

    狼藉之后的莽蒼客堂，又添狼藉。

    當(dāng)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