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沖著他揮了揮，然后勉強(qiáng)地笑笑。

    晝川想說這笑得比哭還難看。

    但是還是乖乖回到了車?yán)铮盏蕉绦?，初禮叫他先回去，他卻并沒有動彈，只是回復(fù)——

    【晝川：回到車?yán)镆呀?jīng)是最大讓步，別得寸進(jìn)尺?！?/br>
    【晝川：去吧?！?/br>
    【晝川：在這等你?！?/br>
    初禮站在原地，盯著手機(jī)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收起手機(jī)繼續(xù)殘疾人似的往編輯部里走，，等她好不容易挪到編輯部門口，這才發(fā)現(xiàn)，整個編輯部已經(jīng)炸開了鍋……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難看得各有千秋，尤其是于姚，拿著手機(jī)頭一次用這么強(qiáng)硬的語氣說“這事印廠違約你們必須找印廠協(xié)助解決”……至于此時此刻，官方微博下面的評論怎么樣了，初禮根本不敢看。

    營銷部、編輯部帶著各部分老大直接拉會議室開大會，根據(jù)一波初步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網(wǎng)絡(luò)預(yù)售大部分已經(jīng)發(fā)貨，還沒來得及發(fā)貨的、還沒來得及運出去的全部緊急召回，但是就算這樣，還是有約八千份書已經(jīng)在飛往購書者的路上了。

    八千份。

    “重新印書皮，然后給讀者補(bǔ)發(fā)?！背醵Y坐在桌子邊，“印廠自己違約在先，重新印個八千書皮能要多少錢，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當(dāng)前難道不是先出方案安撫讀者情緒？”

    “印書皮是不貴，郵費呢？”梁沖浪看了眼初禮，“郵費八到十塊錢，算八塊，八千份郵費都六萬多塊，再加上沖印書皮的錢，少說就是十萬出去了，這錢你讓印廠承擔(dān)？”

    “不承擔(dān)怎么辦？”初禮挑起眉，“讀者怎么辦？”

    “？”梁沖浪不說話，初禮眉毛抬得更高了些。

    “這是國內(nèi)前三大印廠里唯一一個在G市的印刷廠，和我們元月社合作了很多年了一直沒出過紕漏，”老苗適時接過話題，“接下來我們還有cos影集，各種全彩畫集要和他們合作——這些東西對印刷技術(shù)要求都很高，考慮到印刷技術(shù)和工藝成熟度還有合作程度，這些都是必須要在這個印刷廠做的，這個節(jié)骨眼要出事了，難免他們還會不會繼續(xù)接我們的單，愿意繼續(xù)合作啊……”

    初禮：“可是出錯的是它們，違約的也是它們?！?/br>
    “承受不起賠償?shù)囊彩撬鼈儭！绷簺_浪淡淡打斷初禮，“誰都知道今年實體比去年更加慘淡，年初印廠剛走了一大批老員工青黃不接的，現(xiàn)在又要做賠償?shù)脑?，這印廠怕是要遭重?！?/br>
    “遭重怎么了？擔(dān)心遭重做業(yè)務(wù)認(rèn)真些啊……不是，你們幫著印廠說話？”初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讓賠？那讀者怎么辦？”

    “印廠賠償之后我們很難再合作了，搞那么難看，人家還接個屁我們的單，”一個營銷部的馬仔跳出來插嘴，“到時候書去哪??？到隔壁市重新找印廠合作，手上多少項目要停工，書印好了運費又怎么算——你知道這損失多大嗎？”

    梁沖浪笑著看了眼他的馬仔道：“小馬說得對，我們要長遠(yuǎn)目光看?！?/br>
    “哎呀，”老苗出來用息事寧人的語氣道，“出了這種事誰都不愿意看到的啦，初禮你當(dāng)初小心一點，多去印廠走兩趟就不會出這種事了?！?/br>
    話題突然就扯到了初禮身上。

    初禮站在桌子邊，視線從老苗、梁沖浪身上一一掃過，然后不意外地看見他們倆臉上的表情非常如出一轍……

    ——這兩人穿一條褲子的。

    初禮變得越發(fā)面無表情。

    “這種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好了，”老苗說，“這年頭讀者也不像是那么難纏的樣子，他們這會兒那么氣，也不過是想要元月社給一個說法嘛?！?/br>
    “對對對，給一個說法就行了，一分錢都不用花的，好好道歉就可以了。”梁沖浪說，“大家都不用花錢，又可以繼續(xù)合作，何樂不為呢？”

    于姚、夏總編和初禮同時皺起眉。

    于姚：“你們什么意思，出這種事，印廠不背鍋，準(zhǔn)備讓人去道歉解決？誰去？作者？”

    夏總編：“就因為販?zhǔn)哿坎凰闾螅砸环皱X不賠償，干脆裝死得過且過？你們這樣做書……”

    “……你們就這么敷衍讀者的？”初禮問得更直接一些，“讀者作了什么孽跑來買書？”

    “話別說這么滿，”老苗直視初禮，“這事兒你不能說一點責(zé)任沒有吧，責(zé)編責(zé)編，責(zé)任編輯，你要是能稍稍往印上跑勤快點，至于發(fā)印單搞錯順序的都不知道的？”

    初禮噎了下。

    想了想道：“好，這事算我有一部分責(zé)任——”

    于姚在下面狠狠踢了她一腳。

    她一愣，還來不及把“但是”說出口，下一秒就看見老苗和梁沖浪對視一眼，然后梁沖浪點點頭，笑容不變道：“對嘛，責(zé)編就是要負(fù)起責(zé)任來的，我看你就去道個歉，這件事就過去了，讀者忘性大，氣兩天也就忘記了……你就犧牲犧牲，其實也沒什么，老板剛才電話我說了，也是希望這事兒能夠和平解決?！?/br>
    初禮聞言，一句“我放你個屁”到了嘴邊，看了眼夏總編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又吞咽回了肚子里。

    ——她突然弄明白了一件事兒。

    老苗和梁沖浪不管從前到底是不是穿一條褲子的，至少現(xiàn)在，他們倆是聯(lián)手起來了，這次出事對他們來說就是天賜良機(jī)，他們借著“維持與印廠友好合作”“印廠和元月社都不能遭受損失必須將損失降到最低”的說法，大肆發(fā)揮……

    無論如何，都想弄死她啊——

    就看她這么不順眼？

    “這鍋我不可能背的，”初禮一只手撐著桌子讓自己站穩(wěn)，腰桿挺得筆直，強(qiáng)忍著腳踝的疼痛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沒那么虛弱，“你們自己想想合理不合理，真正出錯的人縮在后面不出聲，把編輯推出來擋槍，我不同意！”

    初禮一番話出，整個會議室安靜了下來，阿象憋紅了眼睛；小鳥用文件夾遮住半邊臉，一雙眼瞪得溜圓；于姚也跟著皺眉看向夏總編。

    夏總編說：“初禮說的沒做，這事情我們還得再商量，別急著下定論?！?/br>
    梁沖浪：“不急？你問問讀者急不急？”

    于姚：“梁沖浪，你過分了吧？！怎么跟夏老師說話的？”

    梁沖浪看了于姚一眼，不說話了。老苗出來笑呵呵道：“哎呀，老梁也是說得實話，我看讀者真的再多一個小時都等不了了……你們在繼續(xù)糾結(jié)下去，事情鬧大了對元月社名譽(yù)有損耗的，老板那邊也不好交代?！?/br>
    ……

    散會后。

    初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晝川車上的，打開門坐上車，男人什么也沒說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帶，初禮還像個木雕似的坐在車上。

    打開手機(jī)，無視了官方微博下面鋪天蓋地要求討個說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