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自己稍微手重了或者弄錯了，秋燕辭會遭更多的罪。他只能一遍一遍叫著秋燕辭的名字跟他說話：“燕燕，你看看我，你先別睡，別怕了，我在呢?！?/br>
秋燕辭努力分辨葉青盞一張一合的嘴在說些什么，他想問問他有沒有事，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眼睛快要張不開了，人影越來越模糊了……怎么辦，他要消失在自己眼前了。

恰在此時，大夫撕開了他的衣服，把撒滿止血藥的紗布按在了傷口上。

秋燕辭瞳孔倏地擴大，渾身疼得止不住發(fā)抖。葉青盞抱住他，說道：“燕燕，你忍著點，很快就會過去的，過去之后就沒事了，啊。”

大夫說道：“把他扶起來，先把這個喝了?！?/br>
葉青盞也不問是什么，搶過他手中溶了藥粉的茶杯，小心翼翼地扶起秋燕辭。秋燕辭躺在他臂彎里，微張著嘴，仍在疼痛里沒緩過來。葉青盞輕聲哄他：“燕燕，先把這個喝了，喝了就不疼了。”

然而秋燕辭此時什么都喝不下去，他只想確定，抱著他的人是否沒事了。他很難受，很痛苦，他想暈過去什么都不去想，但他不敢，他只能挺著。

葉青盞沒辦法，含了一口在自己嘴里，一點一點給他渡過去。秋燕辭的嘴被堵住了，不得不將那東西勉強吞咽下去，喂了大約四五口，他才全都喝完。葉青盞的嘴里滿是藥的苦味和血的腥味，他輕撫秋燕辭的臉，心里刀割般的疼。

大夫說剛才的藥是安神止痛的，秋燕辭果然有點昏昏沉沉的，但他仍是堅持著，沒有睡去。

不到片刻，馬車終于停了，此時天已大亮，葉青盞將秋燕辭抱下車，邁進(jìn)大門，他一邊走，一邊勉強笑道：“幸好我沒真得等半個時辰，否則現(xiàn)在我都還見不到你。我們到家了，那兩個人已經(jīng)走了，不會再回來了，昔雨也會一直跟著我們的，你放心吧，不會有事了?！?/br>
不知道是剛才的藥發(fā)揮了作用還是他對于想聽到的東西很敏感，秋燕辭知道，葉青盞已經(jīng)沒事了，昔雨會保護他，于是他終于放下了懸著的心，頭一歪，倚靠在葉青盞的懷里徹底暈了過去。

秋燕辭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不，應(yīng)該說，他陷入了一段很長的回憶。

那是他六歲時候的事。

因為連日來的寒冷和饑餓，秋燕辭發(fā)了高燒，老藏身上的錢連一副藥都不夠給他抓，只能急得在地上團團轉(zhuǎn)。

秋燕辭臉色燒得通紅，甚至開始說起了胡話。老藏嚇得不敢離他半步，又怕他就這么活活燒死。想找其他人幫忙，但他們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更不會有閑錢幫秋燕辭了。有人直接跟老藏說：“這孩子不行了，能準(zhǔn)備后事就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一人一塊草席子還是能湊出來的，我們再一人撿一塊板子，給他打口棺材，找個山坡挖坑埋了吧?！?/br>
老藏一拳把那人打翻在地：“你說的是人話嗎！他還沒死呢！他還有氣兒！留著棺材板給你自己做窩吧！”

第34章第34章

那人也生氣了：“我怎么沒說人話了？你也不看看他都什么樣了，都燒三天啦，好人家孩子也給燒壞了，更何況咱們這賤命，除了死，還有別的結(jié)果嗎？你倒是不想讓他死，那你給他買藥去呀！在這打我有什么用！”

老藏跛著腳，沒法踹他，只能臉紅脖子粗地吼道：“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你救不了他就別在這烏鴉嘴！”

那人罵罵咧咧地走了，老藏氣得發(fā)抖，卻心知那人說的是實話?？墒牵约阂粋€窮要飯的，哪有錢去給他買藥??！老藏低頭看著昏睡不醒的秋燕辭，心想：就這么讓他等死？他才六歲??！這已經(jīng)是兩人相依為命的第六個年頭了，老藏連自己多大都不記得，卻牢牢地記著秋燕辭大概的年紀(jì)。

對于他來說，秋燕辭無疑是個累贅，沒了他自己能好過很多，但誰讓自己當(dāng)年一時心軟收養(yǎng)了他呢？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拋下他了啊。

老藏咬咬牙，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要去偷。反正那些人有的是錢，就幾副藥錢，他們會在意嗎？況且這可是救一條人命?。∷麄兙退阍偈氰F公雞，也不會那樣鐵石心腸吧！

老藏心臟跳得亂七八糟，行乞這么多年，他見過太多世態(tài)炎涼、人心不古，可是他卻覺得自己一定能碰上個通情達(dá)理的有錢人。

老藏這輩子行得正坐得直，雖然窮，但他要志氣，別人給就給，不給就餓著，誰讓自己沒本事比不過人家呢！他從來沒干過偷雞摸狗的事情，對同是乞丐卻行竊的人蔑視鄙夷極了。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卻要去做自己最看不起的事。

可是他沒辦法，除此之外，他再也做不了別的任何事了。

老藏拿起充當(dāng)拐杖的木棍，顫顫巍巍地離開了。

這幾天天氣不好，連著下了幾場大雨，現(xiàn)在正淅淅瀝瀝地下著綿綿的小雨。天上陰沉沉的，老藏自從腿折了以后，每逢陰雨天腿就疼得受不了，但他現(xiàn)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自己疼死，也不能讓秋燕辭活活病死。

老藏咬著牙，艱難地往前走，路上有積水的地方，他也不避，能少走一步是一步。他有點懷疑，自己這幅樣子，就算是真的能偷到錢，還能跑出來嗎？

他拖著腳步到了街道上，現(xiàn)在下著小雨，人很少，只有幾個撐著傘的路人行色匆匆。

他望了一圈，連小商販都躲在雨棚下，慵懶地坐在小板凳上，不肯出來。

他想放棄了，根本就沒人等著讓他去搶去偷。然而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他就看到兩個女子在一個小攤上挑首飾。他睜大了眼睛，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慢慢走過去，只聽那個丫鬟樣的女子小聲抱怨：“下著雨呢，小姐也不怕生病，病了就要吃藥，苦的很！”

“我還沒那么體弱多病吧，這種小雨怕什么？況且之前的病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根本不用吃藥，哥哥非得讓人給我去藥房抓藥，那么苦，我才不喝！”

“到最后不還是讓小姐你倒掉了？白浪費少爺一番關(guān)心?！?/br>
“一碗藥而已，什么浪費不浪費的，等以后我再給哥哥買些禮物補償一下就是了?！?/br>
老藏嘴唇在顫抖。一碗藥而已，就能救一個孩子的命，他們說倒就倒了，跟倒水一樣毫不吝惜，這樣的人，活該被偷被搶！

老藏躲在旁邊，看好時機，等她們掏出錢袋，像以前搶救濟粥一樣，扔掉木棍，飛身撞上兩人，一把拽住錢袋，發(fā)足狂奔。

兩個女子嚇得花容失色驚叫連連，首飾攤的主人見狀想要英雄救美一次，飛快地抄起手邊的棒子追了上去。老藏心驚rou跳，鉆進(jìn)七扭八拐的胡同，借著自己對地形熟的優(yōu)勢，很快把揮舞著棒子的攤主甩掉了。他失力地坐在地上，狠狠喘息了良久，才稍微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