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動身形，我擋在他面前，語氣溫和：“我會教你如何使用晶石，半個月后是期末考試，暑假到來前你要完全適應(yīng)晶石的力量，這段期間，必須聽我的?！?/br>
    “讓我聽你的？異想天開。”

    “你這樣，無異于自暴自棄，楚瀟然把你扔給我，我便有義務(wù)教導(dǎo)你，變殘次品為合格品，抑或是，你不想報仇了?！?/br>
    他陡然一凜，暗暗掩下怒意，目光冷冽：“你的條件？”

    “說出來你也許不信，無殤在導(dǎo)演他的戲，我想給他助助興，而戲目的主角——是你，尹劍?！蔽艺故就昝赖奈⑿Α８f話要從利益角度出發(fā)，又確實有利用的成分，若直說想幫忙，估計他抵觸得更厲害。

    “你認(rèn)識死神？”他訝異。

    “嗯?！?/br>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夜……”嘎然止語，見他一臉耐心地等著話，我轉(zhuǎn)而輕笑，“邪神，夜?！?/br>
    “邪神……夜……”他怔了幾秒，隨即莫名地笑了，“哈哈……死神，邪神，哈哈……世界瘋了嗎？夜……”忽止住笑直直注視我，“好，等殺了楚瀟然，我會幫你……”

    “你的命是無殤復(fù)活的，身為他的代理，比起僅見了兩面的我，孰輕孰重，你想好了？”我截斷他的話，不緊不慢地提醒。

    “哼，死神，那家伙，我早看他不順眼。”他回答得很爽利，唇角彎出一抹殘忍。

    我想幻月可能是對的，尹劍，終將被仇恨吞噬。我的做法，究竟是錯是對？舒爾淺笑：就算錯了，一錯到底又怎樣？

    白天，本本分分地扮演著風(fēng)鈴的角色去醫(yī)院探病，尹劍向我提起了夜——

    “你知道他的身份？”他問。

    “嗯?！蔽依蠈嶞c頭。

    “你接近我，是他安排好的？”

    “……”這怎么說？

    “他利用你給我晶石，叫你接近我，監(jiān)視我，是嗎？”

    “……”冤?。?！

    由于我被瞠得一頭霧水，低著頭半晌無話，讓他誤以為我默認(rèn)了并滿含歉意。

    “我沒怪你，”他挺豁達(dá)，伸手摸上我頭頂，“小風(fēng)，你想過離開他嗎？”

    “哈？！”

    “我隨便問問，你不用放在心上，”他收回手，與另一手相扣枕在腦后，“你對他，一定有什么特殊意義吧！小風(fēng)，你真像一個謎，一個解不開的謎?！?/br>
    ——能解開，就不是謎了。

    尹蝶的到來打破了病房原有的安靜，她看見我，面色不悅，眼里有嫌惡，像……像捉什么來的。我默默退出去，準(zhǔn)備迎接她下一輪口水戰(zhàn)。

    晚上，扮回夜落的角色，帶尹劍到一座高樓大廈樓頂，空曠的開闊場地，視野中的霓虹閃爍，城市美景——夜間才能看到的神秘美，神奇壯麗的獨特美。

    腳下六芒星法陣消退，尹劍稍環(huán)顧了一下：“你打算在這里訓(xùn)練？”

    “嗯，先看看你的狀態(tài)?！蔽姨鹩沂质持更c在他眉心，微光旋繞，“逐漸適應(yīng)了，卻還不夠?！狈畔率?，翻過掌心，現(xiàn)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懸于眼前。

    “你要做什么？”晃過神的他警覺。

    激戰(zhàn)之繁盛的寂寞 第十一話 血交·品茶

    “血交，”我淡淡解釋，“拿這把匕首刺我，取血喝下，之后你能獲取我身上的靈力，與晶石產(chǎn)生共鳴，相互契合，將大大減輕你身體的負(fù)荷，避免被晶石反噬。但是，確立了血交關(guān)系，你我的命運從此會連為一體，我若出了事，你也不能幸免，反之，你出了事，就會折損我的力量，后果很嚴(yán)重。尹劍，飲下我的血，我們……自此共生共滅?！?/br>
    “……共生共滅？和你……”他略震了震，繼而唇邊浮起一絲笑，“同一條繩上的螞蚱？”

    “你可以拒絕，我不強(qiáng)求?！?/br>
    “理由、目的俱全，事到如今，我有選擇嗎？”他握住匕首，鋒刃的寒栗融入眼眸，帶過一縷冷厲，“你沒那么容易死吧？”

    “憑你，差得遠(yuǎn)……”話音剛落，空氣中閃出一道寒光，利器劃破皮膚。

    他輕輕舔去匕首鋒尖的血珠，淺嘗過后低聲笑出，壓抑興奮的低笑，抬頭盯視我，猶如獵物之于野獸：“夜，你的血，果然……很有滋味，讓人全身沸騰，”一步一步向我走近，“想征服、想殺戮，想毀滅殆盡，”一手?jǐn)堖^我頸后，“更想……得到你。”慢慢舔舐我臉上的血跡。

    “尹劍，你很幸運，”我不露聲色，平和地說，“是我第一個正式血交的人類，普通人本承受不住我的血，你卻例外。特殊的通靈體質(zhì)，能直接同靈體打交道，和我的力量有相通之處。你自身潛藏的能力又是很好的基底，無非欠缺一把鑰匙，便是……那顆晶石?！?/br>
    “我在你絕美無暇的臉上留下這么深的劃痕，你倒不在乎，如此溫柔的男人，難怪小風(fēng)會對你死心塌地?！彼煨旆砰_我，嘴邊沾著一點殷紅血漬。

    “曾經(jīng)有個更狠的家伙，把我一劍穿心，跟他比，阿劍算留情多了?！?/br>
    他眼里驟然一寒：“別叫我阿劍……”視線落到我身后，“那家伙……是他？”

    我無語哀嘆，他這時候跑出來干嘛??？唉唉，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幻月，正好，你陪他練練?！蔽覙返幂p松。

    “哼，舉動一次比一次愚蠢，與人類血交，你置我們于何地？”聲音冷若冰窖。

    “你們能不能接納他，我管不著，但是尹劍，我必須管。”話語不輕不重。

    “承蒙你厚愛了，”尹劍灑然，目光凌烈，“幻月，我沒想和你們?yōu)槲?，你們是夜落……不，?zhǔn)確說應(yīng)該是夜的手下，存在主仆之別。而我不同，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誰也不能左右，我和他僅僅是交易?！?/br>
    “這話說得在理，”我莞爾，臉上的傷痕已自行愈合，抬手擦去殘剩的血跡，“阿劍，說不準(zhǔn)你能擺脫我們之間無法割裂的宿命呢?！比丝偰軇?chuàng)造出令神意想不到的奇跡。

    “說了別叫我阿劍?！彼蝗粴鉀_沖地警告，被惹毛了。

    “咳咳……嗯，慢慢習(xí)慣就好，小風(fēng)不經(jīng)常這樣叫你么？”

    “她跟你不一樣。”

    “……”好像璇璣也叫過你阿劍吧！怎么沒見你發(fā)這么大火？嗯，盡管，一見她火勢就已上來。我輕描淡寫，一筆帶過，“我和她……沒人能把我們分開?！痹倏此渡竦哪印笊贍斉紶査Ｆ鹦∑膺€蠻可愛的。

    一個響指，空曠的樓頂換上一幅幻境：無盡的幽暗蔓延流動，腳下升起一層淺淺的黑色水面，水深不及腳背，黑暗中傳來幽遠(yuǎn)驚栗的惡獸怒號，分不清方向。沒一會兒，一只墨綠毛怪走出水面盡頭的暗影，約莫一丈高，半躬著身，雙臂自然垂下，露出尖利的長爪，猙獰的面孔下兩根三尺長的森森獠牙，銅鈴大的圓眼迸出詭異幽光。

    緊接幾聲獸嚎，更多奇形怪狀的妖獸顯現(xiàn)，或渾身如開水燙過一般長滿水泡疙瘩，或如被剝了一層皮般裹著鮮紅的血rou，或腦袋與肢體錯亂畸形，張著血盆大口，或五官扭擠在一處，拖著一條長長的惡臭泥漿，倏地拔地而起，身長九尺，猶似一條準(zhǔn)備捕獵的眼鏡王蛇……密密麻麻的妖獸，無一不兇光畢露。

    “阿劍，今晚的課業(yè)，把這些全部解決，一個不準(zhǔn)剩下，完不成就等著被它們殺吧！”我對面向這一幕早已驚愣不已的男子淡漠地說，“在實戰(zhàn)中才能更快掌握方法，你試著以晶石為媒介，引出自己體內(nèi)的靈力，使召喚的靈體與身體完全融合，發(fā)揮出最大功效。是你的話，應(yīng)該可以同時cao控不止一只靈體，力量的疊加，甚至可以產(chǎn)生額外效果，換句話，你不僅能獲得幾只靈體的總能量，又能在此基礎(chǔ)上孕育出新的能量。阿劍，這是你的優(yōu)勢，你的潛能所在，就像一個無限容量的空殼，沒有上限，不封頂?！甭灶D住，轉(zhuǎn)過話鋒，“但并不是說越多越好，越強(qiáng)大的力量越難控制，倘若它超出了你的控制范疇，意志便會很容易被靈體吞噬，若清醒不過來，那么你……將不再是你……”

    “會怎樣？”他問著我，卻專注于周遭蠢蠢欲動的妖獸。

    “過多靈體的意念摻雜容易聚起仇怨，到時你會變成——”我閑趣一笑，“類似好萊塢大片中的‘終結(jié)者’?！边€是最保守的估計，搞不好，會成為第二個魔王……天知道我在賭什么。

    “哼，看不出……你很抬舉我，”他已然鎮(zhèn)定，“明白，我一定……不負(fù)你望?！碧鹱笸螅瑴\淺的藍(lán)色光暈閃爍。

    “念及你身上的傷沒好全，又是頭一次接觸這種實戰(zhàn)，”我示意身后的男子，“幻月，你來當(dāng)下陪練，教著點。”

    “生死概不負(fù)責(zé)?！被迷吕淠刈呱锨?。順手甩出幾道白色劍影，眨眼間，手邊三頭怪物俱滅。

    以此為導(dǎo)火線，眾妖獸群涌而上……

    吾，心安理得地退出戰(zhàn)場……

    藍(lán)暈中長劍橫掃，尹劍手中多出的那把七星龍淵——誠信高潔之劍，聽尹父說是楚瀟然所贈。一霎，我似乎有點明了……

    臨近考試周，我向莫辛請了假，回校復(fù)習(xí)功課（順便去各科老師那兒消缺勤記錄，額，這個手段嘛……），剛下到一樓，樓底大廳等在休息座椅旁的女生——尹蝶?。?/br>
    附近一家新開的茶餐廳，里面布置得古香古色，一應(yīng)的木制雕花結(jié)構(gòu)，門口左右各立一人高的大瓷瓶，通印青花紋。室內(nèi)燃著香爐，一縷縷清幽的檀香沁人心脾，混合著裊裊茶香，仿若身臨古居，享受著一番別樣的意境。

    “小蝶喜歡喝普洱??！”我看著對面安靜品茶的女孩。

    她蹙起眉頭：“聽哥哥說你喜歡花茶，”放下杯直視我，“最喜歡什么花？”

    “百花遺夢，莫若荼靡?！?/br>
    “荼靡？”聽到這個詞，她無由閃神。

    激戰(zhàn)之繁盛的寂寞 第十二話 末路之美，開始了！

    愛到荼靡，意蘊生命中最燦爛、最繁華與最后的美麗……

    “有一說，荼靡是開在天上的花，潔白柔軟，代表‘末路之美’，荼靡的寂寞，是所有花中最持久、最深厚、也最獨特……”尹蝶神情略有動容，而對我的態(tài)度仍無客氣，“風(fēng)鈴，你不配。”

    “那依你之見，誰配呢？”

    “……那個人……”她眼里閃現(xiàn)出幾絲游離，頓即回醒，不滿地瞪著美目，“你套我的話？”

    我但笑不語，捧起茶杯湊到嘴邊，吹開幾口熱氣，小小地抿了抿。

    “風(fēng)鈴，你別太目中無人，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離我哥哥遠(yuǎn)點……”

    “明天，我不會來廣安?！蔽业淮驍嗨目謬槨?/br>
    “你……”她有點發(fā)滯，似沒料到我會這么干脆。

    “小鈴鐺！小鈴鐺……”茶廳里響起突兀的喊聲，伴著清脆的叮當(dāng)響，好熟?。』仡^一瞧，一個小男孩正往我們這邊的雅座奔來。

    “小鈴鐺，果然在谷江找到你了?！蹦泻阂荒樑d奮，右手拍上桌面，小鈴鐺系在手腕，隨動作震響過后，便靜了音。

    “對不起，你認(rèn)錯人了。”我禮貌地回一句，鎮(zhèn)定自若，清閑喝茶。

    男孩錯愣：“小鈴鐺，你……怎么……”

    尹蝶早已不高興，借勢挖諷我：“風(fēng)鈴，你別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怕人認(rèn)出來吧？”

    “風(fēng)鈴？”男孩驚悟，“對，她叫你風(fēng)鈴，你是風(fēng)鈴，你就是小鈴鐺，化成灰我都認(rèn)得，小鈴鐺，你干嘛裝作不認(rèn)識我？難道你忘了……”

    “小朋友，我是叫風(fēng)鈴，卻非你口中的小鈴鐺，”我指指他右手腕，“‘小鈴鐺’這個稱呼比較適合你吧！”

    男孩臉色漲得青紫，忍不住捏緊拳：“小鈴鐺，你裝什么傻……”憤怒的鈴聲猝響。

    “鴻兒，”一名文秀男子制止他，“不許對客人無禮，”轉(zhuǎn)向我們，“兩位，很抱歉，我們從外地來的，剛剛開了這間茶餐廳，不想我弟弟性子魯莽，才開張沒幾天就沖撞了兩位客人，實在對不起，他不是有心冒犯的，還望姑娘見諒?！?/br>
    “歌予，你……她……小鈴鐺……”男孩不依不饒，指著我急得跳腳。

    “鴻兒，別鬧，她不是小鈴鐺，只是長得像而已，”男子微微慍怒，按下他的手，對我們解釋，“小鈴鐺是我弟弟的玩伴，兩年前遭遇了不幸……”目光黯下，含些許沉重，“我弟弟一直不愿意面對事實，看到這位姑娘眼熟，就誤認(rèn)為是了，請不要見怪?！?/br>
    “沒什么，”我很大度地?fù)u搖頭，淺淺一笑，“小鈴鐺在天上一定很高興，有人想念她，”再向?qū)γ娴呐⒄f，“小蝶，我要回學(xué)校了，先走啦，再見?！薄?/br>
    出了茶餐廳，抬頭望望天空，天色，越來越陰霾。

    鴻少，歌予……抱歉……

    一進(jìn)校門，感受青青校園中懷念的人文氣息，久違的學(xué)校??！我來了——

    “小風(fēng)——”一號樓底下，佳穎瞄見我，飛一般地沖過來，勾肩搭背，竊竊私問，“小風(fēng)，夜落好幾天晚上沒去找我了，他說會常去看我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訴我?！睗M目的急切與緊張。

    “沒啊，他能有什么事？神出鬼沒的我也很難見到他一回，呵呵……如果他不去主動找你，你幾乎是找不到他的?！惫丛诩绫车氖直刍洌逊f怏怏不樂，我的負(fù)罪感上來，“佳穎，別擔(dān)心，也許他是有事耽擱了，但肯定不是什么大事，你想想看吶，他那么厲害的一個人，什么事能難倒他??？再等幾天好了?！?/br>
    “唉——只能這樣咯?！彼诡^喪氣，抬起腳步向著樓梯一步一步拾級而上。